这瘦老头眼放绿光，口鼻中散发出腐臭之气，让乔冷秋恍然觉得这就是个炸尸了的木乃伊。

似这般恶魔般的长相，加上地宫幽幽光线下他那瘦如刀削的凌厉五官，他相信这个老头的确随时就会把自己炼成丹药。那种被炽炼的感觉他没有经受过，也不想经受，他知道在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怎么死也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既如此，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停止了喧闹，干脆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地君听闻乔冷秋说虢国公主，似没听清，又让他重复一遍，得到确认后，他一哼鼻子，冷眼道：“蓑伯，你确认已将那少女一起扫进地宫？”

“是，地君，只是还要寻找，待找到她即献与地君。”

晕，这不是把小公主给暴露了？岂不是害了她？瞧我这张贱嘴！乔冷秋狠掴自己一嘴巴。但转念一想，既然他们还没有找到小公主，那小公主现在还是安全的。我一定要想办法逃出他们的掌控，提前找到小公主。

叫蓑伯的“地仙”似乎已猜到乔冷秋的心思，但并不揭穿，反而又重复的请示道：“地君，这位少年，将如何处理？”

地君显然觉得他啰嗦了，他想尽快结束这个突出其来的人界俘虏的话题：“既然他们是无意闯入，自然也审不出个所以然，等那位虢国公主找到，一并交与地魔，让他用这一对少男少女修炼破法丹。地魔，你看如何？”

原来这白发白髯的瘦老头叫地魔！这还真名符其实。但见地魔听地君这一问，两眼绿光闪得更亮，嘿嘿一笑说：“多谢地君成全，有这一对少年男女做药引，破法丹一定能炼成，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破了仙障，重返人间了！”

地君点点头，道：“那就辛苦地魔了。希望这次破法丹能够炼成，让我们重新回归天人两界。”说罢，便召人押了乔冷秋，将他带到一个石室，关了起来。

石室暗无天日，唯一的照明就是在石室屋顶悬挂的一个铜盏，那铜盏放置着黏稠的鱼油，每隔一两个时辰，便飞来无数个绿虫，绿虫绕着铜盏飞，形成一个团状的光源，照得石室晶莹透亮。光团持需约一个时辰，绿虫纷纷飞走。石室里便重归于黑暗。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呆在石室里的乔冷秋在极力转动脑筋。这里暗无天日，没有光钱，而且很少有风吹过，又听这些三个妖人分别叫什么“地君”、“地仙”、“地魔”，加上没有任何自然光线，很可能这是地底下。听他们说要练什么“破法丹”，想用此丹破了仙障，说明这帮人是被仙人困在了地底。是什么神仙施了仙障，这些都不得而知。既然有仙家施了仙障，那自然也会有破解之法，但对听地君老头说，要地魔利用乔冷秋和柔雪做药引来炼破法丹，那他和柔雪就有性命之忧。这下顺带把柔雪给害了，好好的自己非要游什么四州山，现在好了，把柔雪也给搭进来，想想如此娇嫩尊贵的美少女可能被火烤、汤煮、药化……最后炼制成丹药，他的内心充满了懊悔和焦虑。

时间仿佛停滞了，只有绿虫有节律的飞进飞出，证明时间的存在。为了证明时间在存在的，每一次飞虫飞进来，他就目不转睛的看着它们锈成团的上下翻飞，然后看着它们结队飞出去，再盼着它们结队飞进来。绿光就这样明明灭灭。几次有规律的进出，他发现这些绿虫原来以鱼油为食，想必食足了鱼油，便飞出天坑外吸收太阳光华，饿了便又飞入坑洞内，估计这坑洞有很多地方都放了铜盏，铜盏里的鱼油并非直接用来照明，而是喂食了绿虫，用绿虫发出的光照明。看来这些地下人在此已住了很多年，且已发现了一套生存的方法。

既然这绿虫需要太阳光补充能量，那说明这个地底必有通往外界的通道，如果找到通往外界的通道，就有办法脱身了。

想到柔雪还没有音讯，他不敢再意志消沉了，他要尽快弄清楚这是些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被困在这里，尽快找到柔雪，这样才能想办法脱身。

约摸两三个时辰，有人开了石室门，却并不说话，只是丢上一个石盂便走了。这石盂里盛了一些食物，闻起来腥臭难闻，也不知是用什么食材做的。乔冷秋吃不下，也不敢吃。过有半个时辰，便又有人来收了石盂，锁上门走了。

在黑暗里呆久了，他开始沿着石壁探索，石壁光滑而潮湿，四四方方，连天花都是石头，临窗的一面是一片虚暗的空间，似乎遥无边界。他开始在石室内踱步，从门走到窗，从窗走到门。他的脑海里偶然想起一句“从窗子到门是七步，从门到窗子是七步”，他忘记这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了。他努力想，似乎想起是一个叫“伏契克”的捷克人，似乎是一篇他需要背的课文……可那一切已像是自己的前世，似乎是极其遥远渺茫的事情，他不敢想，他怕想起来自己忍不住会哭。

哭，现在看来也是侈奢的事情。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又一阵绿虫飞来，房间里又明亮了。借着这光亮，他想弄清楚窗外究竟是什么。忽然他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看到无数罕见的火把把窗外的空间照得通亮。原来临窗百寻之处，是一个浩大无边的地下湖，湖水幽深不见底，一群举着火把的地底人口中喊着号子，举起长矛，拉起弓驽，正在围攻湖水中的一个庞然大物。

黑浪滚滚，湖中巨型怪兽发出婴儿般的啼叫，那啼叫凄怆又凶悍，震耳欲聋。声波像箭矢般带着质量拍打着石壁，将空气震得嚓嚓作响。那声又如细细地麦芒，直穿人的耳鼓，乔冷秋被这声音震得耳鼓震裂般的疼痛，他急忙用手捂住耳朵，但那震裂的声音又回过来，他的鼻孔涌出一股热流，咸热的血涌了出来。

什么怪兽这么大的能量，能有这能量的怪兽，最起码修行上千年！

他急忙用休离教的调息凝神法稳住心神，又用塞听法屏蔽掉魔音散发出的能量，这才稍稍坐定。他记得《异域图志》魔兽篇有记载，异层空间修行达千年的魔兽即能修为灵兽，可追逐人的心神，当你留意聆听他的声音，这声音就通过神识进入你的意识，通过意识放大声波的杀伤力。

波涛山一般的拍岸而起，那些修行低微的弓驽手，被魔兽灵音击中心神，七窍崩裂血流如涌，从岸上纷纷被席卷到湖底，空气中迸撒着弥漫的血雾和腥咸味，一片嘈杂的叫喊声和怪异的哀嚎。

此时一道绿光闪处，一白发老者挥动一长铁瓠，那长瓠上铸有一个个黑圆的空洞，铁瓠逆空而起，震荡有声，慢慢由绿变红，直至幻化成黑紫色，此时空洞赤热如炉，黑红光亮一闪一烁，魔兽的灵音被老者的法器所吸收，渐渐消弭殆尽。这法器吸纳了魔音，在瓠内瞬间炼化出毁天能量，一时天崩地裂，湖岸颤动，无数炼火齐攻向巨形怪兽，那怪兽惨叫一声，如巨婴长啸，张开血盆大口，直向老者袭来。

那老者闪电般转身，飞身跃上怪兽背上，空手生出一只剑来，那剑遇风即长，忽地长出一寻，燃烧着红彤炽烈的火焰，直向湖怪脑囱刺去，只听湖怪婴啼一声，若冰山崩裂，河海塌陷，直震得冥湖颠簸不已，石屋石壁碎石崩落。湖怪哀嚎过后，身形渐渐不支，骑在它背上的老者摧动法器，魔兽的声音被法器收敛，赤焰般的利剑熊熊燃烧，魔兽的脑浆和脑门丰腴油脂被烧烤出焦糊气味，魔兽的神经中枢被烧毁，巨大的身形条件反射的冲天搅动后，溘然崩塌，压起万丈巨浪，那浪花碎裂如珠玉，狂风暴雨般激溅到石室的窗棂上。

原来是地魔在屠杀湖怪？乔冷秋惊呆了。以地魔的功力守住地宫，乔冷秋若想跳出地宫，怕是比登天还难！他绝望的一屁股蹲坐下去。

湖边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欢呼声，那些有幸而没有被卷入湖底的地界生灵们，用他们的语言庆祝胜利。从他们的欢叫声中，乔冷秋大约听出地魔捕杀的是一头上古巨鲵，这巨鲵已修行一千八百岁，正当炼化修成正果，此时周身的法力最为薄弱，地魔正是瞅准这个时机，袭杀了这头上古巨鲵。可怜一代冥湖的王者，却被阴险的地魔捕杀！在地底世界里，巨鲵不但是上好的美食，还是炼制丹药绝佳的材料。

湖边火把熄灭，绿华初上，一团绿虫的光把湖岸照得如同白天。地底人用他们特制的工具，对上古巨鲵进行捆绑、拖曳、分解，岸滩上立即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接着，一群人“提”着绿色“灯盏”离开湖岸，另一群人继续对战利品进行岸边分割作业。

那群离开湖岸的人辗转绕过几道石阶，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的可以听到说话声。

“地魔现在的功力已接近第九重了，你看他杀那头上古巨鲵的动作，简直是手到擒来，一气呵成！”一个地底人说。

“哼！那比之地君如何？”一个清脆的女音。

“哦哦，地魔跟地君比那可是差远了，地君早打通第九重了，已达到坤元的进境了吧！”

“这还差不多。”

“我听地仙说，他从上界捉来一对男女人牲，用来让地魔炼制破法丹的，如果这次能炼成破法丹，那我们就可以回到上界了。”另一个地底人说。

原来这蓑衣丑老头诱捕我们之前就想好了是为了让地魔炼制破法丹，这个蓑衣怪真是阴险。乔冷秋意识到自己现在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他急得胸中要烧起火来，内心焦灼不安。

“捉来一对男女人牲？我怎么不知道？”又传来那清脆的女音。

“哦，您没听地君说起过？”

“我去仙障坪接天气，几天都没回去呢？对了，上界的人，我还没见过呢，长成什么样？快带我去看看。”

“前面有个窗口就是关押那男人牲的地方。”

……

脚步声停了下来，窗外出现了一个女孩儿，那女孩儿一头灰色的秀发，雪白的面颊像羊脂玉一般纯洁无瑕。白虽则白，但换言之就是毫无血色。她的鼻子高挺秀气，这种高挺是中原女子中所少见的，她的双唇丰润而苍白，似乎时不时蠕动一下，还脱不了天然的稚气。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条人骨项链，倒让人觉得有一股逼人的肃然杀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