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不应该觉得耻辱羞愧有失身份,然后大怒之下冲自己发火?
他怎么就能不生气呢?他怎么就可以控制自己不生气呢!
赵向零忽然觉得很是挫败。她垂着手,慢慢跟在李瑞清身后,完全没了原先的兴奋劲。
回到宫中的时候,青瓷看见的就是李瑞清抱着鸡笼,里头立着只兴致勃勃的花公鸡,后头赵向零垂头,像只被霜打了的茄子。
“青瓷。”赵向零垂着头,淡淡道。
青瓷心中一紧张,忙问道:“陛下?”
赵向零抬头,眼中水雾蒙蒙。然后......她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夺过李瑞清手中鸡笼,塞在青瓷怀中:“去去去,把瑞清养好了,用最好的饲料最好的水,最好的笼子最好的菜。”
斜着眼,赵向零看见李瑞清似乎僵了一下。
哼,果然是表面平静。
“瑞清?”青瓷怔住,望了眼笼子里磨着爪子的公鸡,又望了眼站得笔直温文尔雅的李瑞清,顿时闭了嘴。
“算了。”赵向零又改变了主意,“去让宫人给它洗洗,待会抱上来。”
青瓷古怪地看了他们两眼,才抱着鸡笼下去。她一走,青花和青歌两个人在一边站着,咯咯地笑。大抵是觉得那只鸡的名字很有意思。
赵向零抬头,瞪她们一眼:“笑什么笑,站好了,青瓷不在就没规矩了?”
青歌忙闭嘴,青花忍不住,一直在颤。
然后......青花的笑容僵在脸上。
“瑞清,今天晚上朕要吃,嗯,炒饭!”
青花哭脸看着赵向零,她真的快要没事做了。赵向零摆摆手,以眼色示意她很有用,不会赶她出宫。
青花强颜欢笑,拉着青歌的袖子,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赵向零坐下托着腮帮子想了想:“要青豆加玉米,还要小胡萝卜丁,对了,还要加肉!”
“不炒。”李瑞清李国师的拒绝总是这样的简单粗暴。
半刻钟后。
赵向零抱着已经洗好的大公鸡,将一块雪白锦帕绕在它的脖子上,绑了一个蝴蝶结。
公鸡瑞清非常不满,用被套住的嘴巴一直蹭着蝴蝶结,试图将它解开。
国师瑞清也十分不满,将玉米和小胡萝卜丁加进米饭中,用力搅了一搅。
皇帝向零非常满意,闻了闻大公鸡身上的熏香气,点点头:“瑞清,你终于不臭了。”
公鸡瑞清抗议地在赵向零的手中用它被绑住的嘴狠狠剁了剁。
国师瑞清悲愤地在赵向零面前用他手中的锅铲轻轻剁了剁。
赵向零对比一下,大笑:“朕果然有眼光,你们真像。”
公鸡瑞清仰头骄傲,国师瑞清......猝。
摸着公鸡油亮的尾羽,赵向零将它转来转去,不时调整它胸前的蝴蝶结,拉直它背后长长的‘披风’。
李瑞清将炒饭重重往赵向零面前一搁:“陛下,洗手,别玩了。”
赵向零拿了些炒饭要喂给公鸡瑞清,被国师瑞清阻止:“它不吃这个。”
赵向零想了想,好学道:“那吃什么?糕点?粥?烤肉吃不吃?”
李瑞清叹了口气,取出个碟子,装了些青豆和萝卜丁,拿给青花:“抱出去,给它吃。”
“朕不同意!”赵向零提着筷子,厉声道。
青花要去捉公鸡瑞清的手停住了。
宫中最大的主人当然是赵向零,按道理,她只能听赵向零的命令。
可她偏偏听了李瑞清的话。
好在赵向零倒没有因为这件事为难她。
她将筷子插在饭里,慢慢拨出里头的青豆:“瑞清就留在这里,它要陪朕吃饭。”
国师瑞清如今听见这个名字,就莫名心头一颤。他定了定心思,道:“陛下,您还想不想用膳?”
“有什么冲突么?”赵向零铁了心的要将公鸡瑞清留下来。
公鸡瑞清为了配合,绑着的嘴里也发出一串咕噜咕噜声。
“也行。”国师瑞清淡淡笑道,转头对青花道,“将那公鸡的嘴打开了,让它到陛下碗中蹦一蹦,蹦出一碗鸡毛,让陛下品尝品尝鸡毛是什么味道。”
赵向零疑惑,抬头问青花:“是么?”
青花忙点头。
“那瑞清你乖一点,要不然你闭着嘴吃东西?”赵向零揉了揉公鸡瑞清的脑袋,国师瑞清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痛。
最后,在炒饭香气的勾引下,公鸡瑞清还是被带了出去。
赵向零心满意足的尝着李瑞清的炒饭,笑道:“瑞清,你怎么不坐?”
看着她笑嘻嘻的脸,李瑞清想到她也是这样笑嘻嘻的叫那只鸡,有点不大想坐下。
赵向零一边将饭中的青豆挑出去,一边对李瑞清道:“下次你炒饭的时候记得炒完了要把青豆挑出去,朕不喜欢青豆。”
“挑食不是好习惯。”李瑞清道。
“嗯。”赵向零应着,手上动作仍旧不慢,将青豆拨在了另一个碗里。
李瑞清伸手挡住了她。他的表情,分明就是不许。他不单是挡住,还将赵向零辛辛苦苦拨出来的青豆给倒了回去。
赵向零按住他的手,刚想发怒,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她低头,瞧见李瑞清手指手心上有数个红点,像是被什么东西扎过。
扎过?赵向零对这些东西一贯敏感。她仰头看李瑞清,发现后者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下毒,这是赵向零的第一反应,拍拍身旁,她让了个位置给他:“坐。”
李瑞清倒也没有拒绝。他撩开衣袍坐在赵向零身旁,低声解释道:“陛下若挑食,一日两日不觉,累积起来总会对身体有患。”
“知道了。”赵向零将青豆拌在饭中,瞧着李瑞清先吃,才张口吞了下去。
两人慢慢吃着饭,赵向零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聊,忽然问道:“瑞清,你可知道最近江南米粮价格疯涨的消息?”
有意无意,似是随口之言,却是紧逼的试探。
李瑞清在相位三年,对赵向零的处事风格虽算不上是了如指掌,但也绝不会偏离太多。她在试探自己。
他缓缓道:“臣知晓。”
放下手中的筷子,李瑞清用帕子擦干净嘴巴,放到一边:“陛下如何看待。”
不避开,不闪躲,只问如何看待。
他恰好避开了最大的关键:在这宫墙之中,赵向零的层层看守之下,他是如何传递消息,如何知晓外头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