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笑声,平向阳这才注意到坐在李瑞清身旁的女子。她身上一袭黑衣,半点不显低调,脸上覆着的薄丝银面具张扬得很,加之她半吊着脚,没有半点严肃之感。
若不是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左相身上,也不至于无视此人这样久。
不过......这声音为何听上去有几分耳熟?
瞧着平向阳疑惑看着自己,赵向零抿唇用眼色给李瑞清使了个抱歉。
她实在忍不住。李瑞清一本正经的吓唬人叫她忍俊不禁。
不过,别说她在这里笑,就算是她真的在这里摘下面具,平向阳也未必认得出她来。
朝堂众臣就没有几个人敢抬起头看她的脸。
那些老头子心中根深蒂固的男女授受不亲还存着,尤其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陛下还是个女人,那就更不可以亵渎了。
想到这里,赵向零忽然又觉得索然无味。
人能活到她这个地步,可真是无趣得很。
踹踹李瑞清的椅子,赵向零告诉他,她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她实在闷得慌。
李瑞清知道她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叹了口气:“那老人家不易,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竟然不留下个准话,迈步直接离开。平向阳送也来不及送,就这样眼睁睁地瞧着他二人出府。
李瑞清走在前,赵向零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他稍注意身后,发现她几次都想要问出个什么问题,但总是在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停下来。
于是,在跨出府门后,李瑞清轻咳两声:“你想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
赵向零垂头,果然径直问了出来。
然而在她问出口的那一刻,李瑞清真希望自己没有说过前头那句话。
她还是不要开口的比较好!
因为赵向零问的是:“你说,我到底长得好不好看?”
或许是因为前些时候的暴雨导致青石板上长了绿苔,李瑞清似乎滑了一下。
他没回答赵向零的这个问题。
摸摸自己脸上的面具,赵向零叹气:“果然是长得不好看么?你居然不说话。”
李瑞清仍旧没有说话。
于是赵向零自顾自道:“唉,身边一个说真话的人都没有,难怪他们一个个都不敢看朕,原来是朕太丑,吓着他们了。”
哭丧着脸,隔着面具看不见。但李瑞清有种她备受打击的感觉。
于是他张口算是安慰道:“陛下不要乱想。”
头一歪,赵向零挡在他跟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笑着问道:“那,瑞清,我到底好不好看?”
她如水般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眼底里清清楚楚地只有一个人,饶是淡然如李瑞清,也忍不住心跳加快了几分。
他偏过头去:“好看。”
赵向零不依,扯住他衣摆:“哎!你倒是看着我说话,你这个样子......”
一辆马车毫无预兆呼啸而过,李瑞清眼神一凝,扯住她手腕,一把将她带入怀中:“小心!”
几乎是擦着衣角,马车从赵向零身后驶去。
风扬起发丝,赵向零没有反应过来,脸上挂着一抹茫然,不偏不倚地撞入李瑞清怀中,也恰恰好撞进他心里。
赵向零扑进一个充斥淡淡药香气味的怀抱,带着几分男子独有的炽热,灼得她心口有些发烫。
与往常不同,赵向零竟然有些不想离开。她觉得安宁,觉得似乎藏在这里就没有任何人能找她的麻烦。
但,她知道她必须离开。不为别的,只为......这是在大街上!她不想当猴子一样被别人看着喂!
“李瑞清!你什么时候放开?”赵向零本想自己推开他,却发现后者似乎有些晃神。
“嗯?哦。”李瑞清面色不变,轻轻放手。只是还有些游离。
赵向零贴近他,笑道:“我方才发现你似乎心跳有些快。”
李瑞清一愣,平静道:“没有。”
“你的呼吸乱了。”赵向零还是笑。
李瑞清背手转身:“不曾。”
“哎,我刚刚看见你眸子缩了一下,我记得我爹爹告诉我,一般男人这样看女人,是因为......”
李瑞清没等她说完,跑了。
跑了?
赵向零站在后头,瞧着他的背影,慢慢弯唇。跑?朕的国师大人,你想要往哪里逃?
左相府?您回得去么?梧桐宫?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嘿嘿,还是乖乖等着朕追上你再说。
当赵向零阴魂不散出现在李瑞清背后的时候,平日里稳重的左相大人就知道,又该轮到自己倒霉了。
“哎哎!李瑞清,李小清,你老老实实交代,你是不是挺喜欢我的?”赵向零笑嘻嘻地搭住李瑞清的肩。
李瑞清转头,小声道:“陛下乃天之子,万民所向......”
“少整这些虚的。”听他胡扯,赵向零立刻打住,“你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吧。”
“先帝创业艰辛,开创盛世,”我素来对先帝有敬仰之心。”李瑞清老老实实道。
“我问的是我!我!不是我阿爸!”赵向零瞧着李瑞清借故敷衍,很不高兴。
“你?”李瑞清似乎终于步入正题。
赵向零连连点头。
“对了,不是要去胭脂丽给陈四姑娘买东西?”李瑞清一拍头,“时间来不及,走罢?”
望了望快要挂到中天的太阳,李瑞清再次先行一步。
勾住他衣角,赵向零轻轻的认真说道:“谢谢。”
李瑞清没有回头。他张口,低声问道:“谢什么?”
他有些想听,但是某种心理又促使他不能不问下去。
赵向零在他身后,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一丝莫名的紧张。
没有细想这份紧张究竟从何而来,她笑道:“瑞清,你还是第一个我觉得除了我家人以外很喜欢我的人。”
李瑞清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难过。
他只得笑道:“怎么会?”
单单是他眼睛看见的就不只他一个人。
“为什么不会?”赵向零反问,“你看,我身边那么多人都只是为了杀我,或者是为了从我身边谋求权益。比方青瓷对我很好,但她怕我,因为我随时可以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