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没有。”方舟笑,“就凭着你明知这是个陷阱,也敢往里头跳的勇气,我这样做也值得。”
更重要的是,他明明知道不该推开那扇门,却念着或许右相还有救,才犯了大错。
李瑞清眼底一黯:“我应当早些进去。”
早些闯进去,或许右相还能救。
虽然李瑞清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无论他闯不闯,王尧都有时间下手。
“我没有想到的是,陛下竟然来得比我快。”方舟笑道,转头拍了拍李瑞清的肩膀,打趣他道,“你小子,还真是......”
“没有艳福。”李瑞清推开他的手,掉头往宫里去。
“哎!你去干嘛?”
李瑞清回头,淡淡道:“去库房,挑白菜。”
方舟瞧着他走远,恍然。
要去处置禹德泽就早说嘛?说什么挑白菜,搞得他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唉,年轻真好,瞧瞧人家,说个政事都这样清新脱俗。
===
赵向零趴在桌上,翻阅着文件,李瑞清坐在她旁边,一边剥白菜皮,一边喂给暴君小鱼干。
瞧着手上条条梳理好的证据,赵向零叹:“瑞清,你是什么时做下这些的?”
她成天和李瑞清待在一处,怎么从来没有见他做过这些事?
李瑞清将撕好的白菜递给青瓷,让她先下去,又不紧不慢地洗了个手,道:“闲来无事,就让属木搜集,我只稍稍整理清楚了而已。”
看着面前高高两摞册子,赵向零随意翻动,全是李瑞清的亲笔。
不假手于人,还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完成采集和整理,将账簿和人员整理得清清楚楚。李瑞清的左相果然不是白当的。
“真是讨厌。”赵向零将册子往旁一丢,趴在桌上叹气道。
李瑞清笑:“怎么?”
“你,处理政事妥帖,费时短,还给我做饭,给暴君做饭,陪我吃饭,喂暴君吃饭,看上去悠悠闲闲。而我呢?整天忙得像条狗,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李瑞清道。
安慰,这绝对是安慰。
赵向零白他一眼,伸腿踢踢他的脚:“瑞清,有件事我得同你商量声。”
“何事?”
“那个......右相之位,我打算给礼部尚书孙彦。”赵向零道。
孙彦,就是孙无念的父亲。他曾是先皇的部下,同赵向零的关系极好,两人私下以叔侄相称,没有隔阂。
“孙尚书的资历足够,右相位置给他,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李瑞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满意。
赵向零试探道:“你觉得还有没有更合适的?”
李瑞清斩钉截铁:“没有。”
“那你......”
“我没想过当右相。”李瑞清摇头笑道,“右相同左相,于我而言都是相同的。”
这个位置,保护赵向零,足矣。
赵向零瞧着他看着自己不挪眼,明白他的意思,脸倏地一红,忙低下头:“干嘛,贼兮兮地看着我?”
李瑞清凑头,低声:“怎么?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不明白。”
“那我就......”
‘咚咚咚’。有人在门口敲门。
赵向零和李瑞清立刻坐正,正经了脸色。
“进来。”赵向零道。
水三推门,走进来朝赵向零一拜:“陛下,左相大人。”
“嗯。”赵向零道。
“禹德泽已压入大牢,陛下您看......”水三欲言又止。
毕竟禹德泽曾是工部尚书,处理的太草率,恐怕会落人口舌。
“月后问斩。”赵向零道,“除禹德泽嫡系外,其余人等不加株连,但不得入仕,不得参与朝事。”
赵向零的意思,是禹家嫡系不留活口。
禹家乃是大家族,若株连旁系,怕是杀半月也难以杀光。可太仁慈,她的威严就会受到质疑。
她是皇帝,禹家的行为,已经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数罪并发,为得就是让禹家陷入不复之地。
可就算单单只是嫡系,左右加起来也有数百口人。
垂眸,赵向零知道,她又要犯杀孽了。
手掌有暖意传来,是李瑞清握住了她的手。
赵向零回眸,回以他一个感谢的笑。
“下去罢。”赵向零对水三道。
水三没有抬头,倒退着走了两步就出去合上了门。
赵向零叹:“可惜,他们连一个好年也不能过。”
临近年边,禹家怕是以后都不能过个好年了。
他们确实无辜,但如果自己不这样做,会有更多无辜的人遭殃。
歪身倒在李瑞清怀中,赵向零哭笑:“瑞清,你说我以后会不会下地狱?”
她在位三年来,都不知道灭了多少门。
李瑞清笑:“下地狱,也是我陪着你下。毕竟助纣为虐也不是个什么好名声。”
看他一眼,赵向零忽然大笑,握紧他的手:“你说得对,想到你同我一起,倒也没有那么糟糕。”
至少,不再是一个人。
禹家果然没能过一个好年。
正月腊八之前,赵向零就着手查封禹家,抄出家产五千万两白银,一千万两黄金,玉器金银器不等。
还不要说琳琅满目的珠宝,和名家字画。
这样庞大的家产,惊动了整个京城。
大家都知道江南织造是个敛财的好官职,却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织造,居然给禹家带来了这样大的财富。
禹家嫡系子孙在年关被斩首于菜市口,所有女性被发配去岭南,而旁系不得入仕,从此只能做一个平头百姓。
这对向来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但又有人能说什么呢?
不杀,已经是圣上最大的仁慈。
禹家之难很快尘埃落定,众人的目光,就全都落在了江南织造这份肥差上。
有了禹家的前车之鉴,大家都期盼着这块馅饼能跌在自己的头顶,可没有想到,皇上做出的主意却令人咋舌。
她竟然将江南织造的位置,给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姑娘!
登时,非议不绝,不满的人比比皆是。
但没有人能抵得过皇权,更不要说新上任的右相同左相一起力保那位名叫蘅秀的姑娘坐上江南织造之位。
说到右相,众人都以为这个位置只能是如今正当盛宠的李澈来坐,却没想到,一道圣旨下来,叫礼部尚书孙彦爬上了这个位置。
至此,南国朝堂有了新的局面,表面上再次稳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