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圆月高高挂起,眼见的世界沉沉睡去。此时群山之中的埠城确似这片大地上的明珠,让人间生生不息。
埠城有两个坊市,东边的是些卖山货,杂物,牛羊马匹,桌椅板凳,显得粗糙。西边则是酒楼,胭脂,莺歌燕舞,凤柳纤腰衬的精致。
是个爷们当然选择逛西坊,走了半道宋姑娘再次辞行。她拜谢过周青臣只说道这里离家不远,但又因今晚不方便所以就先不请周青臣他们到府上做客,等改日在设宴款待。
木岚送别了她,隐约中觉得这姑娘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所以然,只得暂且先记下,日后倘若在见了再做打算。
西边的坊市建在埠城星月河旁边,走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是逐队成群,摩肩接踵;十里长街,红灯璀璨。
黝黑汉子热饭吃的快,走到西坊时满头细汗,他随意的撩起宽大的袖裙想擦擦,刚抬起来又觉得不妥。刚才这位周公子讲他是从大唐来的,自己这般粗鲁的式汗,怕是会被嘲笑蛮夷,所以忍着脸上麻麻的细痒,趁周青臣看别处的时候才赶紧用袖子擦了擦。
既然是大唐来的,就一定要把最好的介绍给客人。
要说整个埠城乃至整个秋凉国,最好的酒楼当属西坊星月河边上有家“暖月楼”。除了招牌的吃食,大唐运来的美酒,最勾人的是酒楼里唱曲的伶人,据说是暖月楼的老板,花大价钱从长安城买来的。
周青臣想找个便宜实惠能填饱肚子的地方就行,他还没顾得上跟黝黑汉子说,对方就把他带到这个看起来就高大上的地方。
从其三层的阁楼看,是这条街最高的一栋。从牌匾装潢看,也是这条街最好的一家;还有勾栏之上,长裙短袄,浑身春光的女子不时朝他暗送秋波。
“咳咳..”周青臣咳嗽一声脸转过来低头悄声问黝黑汉子:“让你介绍个吃饭的地方,你怎么还把我们带青楼来了。”说完他偷偷瞄了木岚一眼,幸好她走的慢正跟鹰儿在一处摊位前看着什么。
黝黑汉子把身子稍微蹲了蹲,压着嗓子淫笑一声:“我懂,夫人在。公子有所不知,这暖月楼的确是个吃饭的好地方,也是埠城最好的。它的巧妙在于,一楼散座加雅间共二十八桌只提供饭食,二楼才是咱们男人的去处,确是个勾魂窟;至于三楼据说只有埠城尊贵的客人才有资格上去。”
“原来如此。”周青臣看木岚她们已经买好东西,遂轻轻把黝黑汉子推过去道:“也跟我家夫人说说。”
黝黑汉子点头忙说是,走过去先喊了一句尊称。鹰儿立刻横眉扫向周青臣,木岚攥着手里东西低头娇羞看着别处。
......
“公子,您家夫人说全凭你做主!”黝黑汉子讲完立刻高兴的走过来对周青臣回了一句。
......
暖月楼门口站着几个身穿麻衫,脚蹬翘头屐的僮倌。他们就像地球的门童,只是比门童更热情一些,看到周青臣一行过来,其中一个马上弯腰嬉笑着迎上来问道:“七位里边请。”
黝黑汉子没能进去,还没踏上台阶僮倌一把拦住他后瞪了一眼道:“自己记好,月底来领赏钱。”
“是!是!”黝黑汉子站在门口往里边看了看后就转身离开。
进了门先有清风拂面,不冷不热不焦不燥混着花香先将疲劳带去。周青臣被这么一吹只觉得神清气爽,眼睛也亮了几分。看酒楼大堂正中旋梯两边挂着一幅鎏金的对联,上书:
举杯中皓月,尝世上珍馐。
兰香陈绮席,菊醴溢芳樽。
周青臣不懂书法,看了两眼后笑着对僮倌称赞:“好字,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僮倌听了更是眼睛一亮,双手抱拳算是感谢:“公子原来懂书法,我家老板昔年曾在大唐跟着大家学过几年,这是他亲手所写。”
“在大唐哪儿学的,我老家在大唐相州。”
僮倌停着笑容道:“这个小的不知。不过公子原来是从大唐来的,怪不得这般文雅,那您快这边请,我直接给您安排雅间。”
本来僮倌已经领着他到角落的一张大桌子前,现在一听是大唐的来的话锋一转直往包间带。
周青臣轻轻点头跟了僮倌心想,国家强大了就是好,最起码出去还能受到优待,就是不知这雅间收不收服务费。
僮倌前脚安排好后边就有小二拿着特制的菜单过来介绍,本以为唐朝饮食会很粗糙,周青臣也做好了啃肉块吃面疙瘩的准备。不想这小二嘴溜的先来了段报菜名,听得几人有些反应不过来,最后还是僮倌帮着点了几道招牌菜。
酒楼的正厅有个搭着的台子,僮倌帮着把雅间的窗户打开正好可以看到台上的伶人在唱曲。
进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会儿刚开唱,周青臣觉得新鲜边吃羊肉边往窗外看。
“我就说嘛....”
看着台上穿金戴银,身材肥胖的伶人周青臣立刻没了兴致,他招呼僮倌赶紧把窗户关上。僮倌有些不解,这位伶人听说在大唐也是极有名的存在,怎么的这位公子见了如此不喜欢。
木岚她们也是不解,唐人以胖为美,这位伶人无论身材面容都算得上上等,不正中了天下男人的喜欢。
周青臣想解释自己喜欢木岚这样瘦的,身材刚刚好的。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反吟了一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僮倌只是僮倌,周青臣吟的诗他哪里能懂,关上窗就出去了。反道是玄明子听了,在看周青臣的眼神有了些变化。木岚听了更是沉默不语,饭桌上一言不发显得心事重重。
僮倌出了雅间,过了大堂走到柜台上报了账正准备站到门外。身子被伸出的一柄折扇挡住,扇子的主人问了句:“雅间来的是什么人?”
僮倌侧脸一看扇子的主人立刻把身子弯下来说:“回爷的话,是大唐来的几位客人。”
“大唐?”扇子的主人抽回扇子哗啦一下打开扇了两下又问:“为什么把窗户关上。”
“这我就不知道了,最初我还以为那位公子是对咱们的伶人不满,谁想他随口说了句什么: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扇子的主人“啪”的一声将扇子合上,身子前倾紧紧盯着这个僮倌认真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僮倌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自己老爷这么凶狠过。身子抖了几下才颤巍巍的摇头说:“没了,公子说完我就自己出来了。”
“蠢货!”扇子的主人骂了一句,把前倾的身子收回来看了看台上的伶人后对僮倌叮嘱道:“这件事不准和任何人说!”
“小的明白。”僮倌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讲话不如往常轻快。直到自家老爷走了,他才直起身子继续到门口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