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初一。

李承坤去了盐村关帝庙。

那是林利胜往常布施的点。

庙的斜对面有一家的孤儿院，建设资金和日常维持的经费都来自光华农场。

挂的虽然是林利胜的名，但其实这些事情都是曾叶茂在出力，以往的林利胜甚至连一个月两次的布施都不愿出席，全靠曾叶茂生拉硬拽地把他带去。

李承坤到时，看见一堆的小孩围在几张小桌子上喝粥，其中还夹杂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大人。张宏站在一旁问他们都住在哪里。

两人再见面，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张宏便笑着说胜哥在楼上，要等到施了中饭了才回去。

李承坤向他点头，“昨天太惊讶了。礼数不周，抱歉！”

张宏只是笑着拍了拍李承坤的肩头。

才上到二楼楼梯口，李承坤就看见林利胜半躺在雕花的长沙发上，拿着个进口的游戏机，似乎正玩的不亦乐乎。

背后，质地上层的白衬衫被他胡乱地压得起了皱，衣服的一角还从皮带里抽了出来，头发也不如平时梳得齐整。一副慵懒随性的派头。

面前的地板上是林永华和一帮孤儿院的小孩在玩弹珠和积木。碰花了的弹珠被几个小孩从这个盒子捡到那个盒子，在一旁和另一个稍大孩子玩积木的林永华看见了，又说要把颜色一样的放在一起，不然就不好看了。

小小的年纪，连强迫症都像极了林利胜。

铁头烙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从那边教室走了出来，手上还带着袖套，似乎在忙活什么。走到房间门口，铁头烙不自觉地往林利胜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林利胜还在打游戏，连姿势都和他进去前一模一样，忍不住笑了笑。

走了两步，才发现李承坤站在楼梯口，似乎也是被林利胜这副样子看呆了。

“有事？”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刚硬。李承坤忙低下头，回道：“想过来跟胜哥和副手道声谢。”

林利胜听到铁头烙的声音，也从自己的游戏中抽空，看了过来。

发现李承坤倚在楼梯口的栏杆上，似乎有些时候了。这才发现自己把这事忘了，不过居然敢这样一声不吭地站这么许久。

这小子胆子是够大！

撇撇嘴，“去帮铁头烙干活吧！”

说完，林利胜捡起林永华身后的的一个靠枕塞到自己脖子后面，更是直接睡到了沙发上。

“是！”

“一楼左边是厨房。听说这段时间又从城市送来了几车小孩，今天的食物可能会不够，你下去帮忙吧！”

“是。”

李承坤应完铁头烙的话，便跟着两人下了楼。

一不小心，后面模糊地传来小孩争吵的声音，接着是林利胜中气浑厚带着威严的话，“永华，不要打架。好好说话！”

虽然李承坤很卖力干活，但厨房的事他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几个大叔大婶看他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不一会儿就把他给支了出来。无奈地摸摸头，李承坤只能走到张宏身边，问张宏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做的。

张宏笑笑，让他跟着去搬一些桌椅。

诶，力气活他最在行了。

张宏看着他明显舒了一口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下。

“不必这么如此紧张，胜哥很喜欢你。连你们敬哥和宋世琛都没谁能靠近过这里。”

李承坤一惊，才发觉今天自己突然闯到这里，是不是太唐突了点。刚想开口说些缓和的话，张宏便道：“没事，你在三公里外我就上去问过胜哥了，他说让你进来。还对茂叔说你蛮懂事。”

李承坤又想说话，张宏又说：“刚才两人应该是不小心把你忘了。”

心里掠过一串一串的省略号。

幸亏也没什么邪念，不然非得被这帮人精看个底朝天不可。

李承坤在张宏身后一惊一乍地走着，然后两人把一楼置物间里的桌椅都搬了出来。摆放好后，大厨房的菜便陆陆续续地上了桌。

刚才在一旁喝粥的小孩里有几个胆大的，已经转过头来对着新上桌的菜虎视眈眈。

张宏笑笑，“吃吧，这些都是林先生和茂叔给你们准备的。”

几个小孩扛着喝粥的碗就围了过来。

李承坤转头看着张宏满脸的垂怜，忍不住说：“这样没关系吗？他们刚喝了粥，怕不怕撑坏了。”

“没事，刚才的粥都只给了一点点。茂叔怕他们一下吃米饭和肉，胃一下子适应不过来，特意给他们准备的。”

“他们有些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筷子都拿不起来。”

李承坤没有在说话，眼角却不自觉地撇了一眼楼上他遇见铁头烙的地方。

一转头，忽然听见二楼孩子的哭声，接着是林利胜带着怒气的一声：“臭小子！”

然后就听见林永华的大哭。

张宏也回过头。

就在这时，两人看见光着脚的林永华一个人抹着眼泪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到客厅的时候，似乎是要找铁头烙，左看右看没找到，于是哭得更大声了。张宏几个大步上去，林永华向前走几步，就扑到了张宏的怀里泪眼涟涟地哭着。

厨房里的几个阿姨听见林永华的哭声，都走了出来，一边擦着手一边想过来抱林永华。张宏远远地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几人又退了回去。

“又惹爸爸生气了？是不是又打架了？”

走到李承坤身边，张宏笑着逗了林永华一句。

不说还好，一说林永华又不干了，不服气地两手推了一下张宏的胸膛。瞪着腿就要从张宏身上退下来，张宏不让，挣扎中林永华看见了身边的李承坤。抻着身体就要李承坤抱他，李承坤虽然惊讶，但还是伸手把他接了过来。

张宏一挑眉，把林永华递了过去。看了李承坤一眼，笑道：“你还真有孩子缘。除了胜哥身边的几个人，他一般都不靠近其他人。”

李承坤心中滑过一丝思虑，从这里可见张宏的地位！

还有“茂叔”…

“碰巧吧，谁叫你刚才好好的教训人家。”

张宏哼笑。

“没有的事。是这小子现在慢慢显露出男孩子的攻击性了，到处惹是生非，连家里的京巴都躲着他。茂叔又在一旁护着，胜哥正头疼呢。”

林永华听见了张宏的话，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过头直挺挺地趴在李承坤的肩头上，已经慢慢停止了哭泣。看见不远处一桌小孩扒在桌子旁吃东西，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肚子饿了？”

李承坤伸手拍着他的背，细声地问着。林永华没有说话，只伸手指着那张桌子，似乎很想过去。李承坤估计他只是想下去和人家一起玩，而不是真的想吃东西。便没敢放他下来，怕等下又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