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区别往日,反常的热闹,大家对女蜗之女的事情十分感兴趣。忘川一时成了冥府最受欢迎的旅游景点。常年没有生人的冥府,慕名前来寻找女娲之女生活的轨迹。冥王乐的合不拢嘴,他特地将宓如曾经住过的房子,用过的器物,用仙术包裹起来,只能观看,而不可亵玩。
众人感受了宓如所生活的地方,听着形形色色的鬼魂们讲述着这位女蜗之女的神器经历。他们都异常的兴奋。
游客们来到此处,要睡觉吧!要吃饭吧!要喝水吧!所以忘川的集市慢慢开张了起来。孟婆一如既往地在望乡台边递孟婆汤,渡船人布置了一个小摊贩,专门卖些水果。还有红衣男人的轮回井也成为了来忘川不得不看的景点。
总之,大家各有其事。对于那位女蜗之女,除了一些小鬼会议论外,对于孟婆她们这样的老人来说。根本不足以惊讶,许多年前,昆仑王母沐浴着金色光芒,来到冥府,接驾的是冥王夫妇,孟婆、渡船人、红衣也是在场的。
谣乐神女,传说中的人物。他们第一次见到她。她没有一点点生气,小小的一团人儿。冥王本打算带她入幽冥地府的。孟婆与青离君子有些交情,宓如又是青离君子的侄女,所以,谣乐就这么留在了忘川。
孟婆给她一个宓字,蕴含着安静的意思。其实最终的目的是希望她能安静,平安地度过漫长的岁月。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湾浅滩如何困得住本该遨游九天的神龙。
两万多年前,惊凌的到来,她们担忧了许久。平凡的日子才过了不到一万年,难道那个孩子就要离开了吗?
孟婆对惊凌并无好感。但是孟婆欠过惊凌的恩惠,所以,这一生她都无法拒绝。他经常问她,那个人去哪儿了。她没有办法告诉他你眼前的人就是你在等的人。她更无法骗她,那人已经魂飞魄散了。
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数十万年的光阴悄然而逝,那人早已经转世了不知道多少回,她每一次都笑着送他离开,每一次又接他回来。
走上奈何桥注定要记起前世今生所有的事情,关于她的那一段,她不敢让他记起。惊凌能让他不记起。
所以她欠了惊凌三万年的情义,每千年一次轮回,那白衣男子忍受着法术的反噬,阻挡了他回忆起前世今生,却让自己遍体鳞伤。孟婆她知道,惊凌是灵族,九州四海最有天赋成神的灵魅,这点伤痛对他来说什么都不算。
可是啊,做人不能这样。滴水之恩应该涌泉相报,对于帮助自己的人来说,这件事情可能微不足道,那只是限制在帮助自己的人身上,他可以不在乎,但是孟婆不行。
活着的时候,孟婆曾经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愿意为他牺牲自己,愿意为他放弃天下。而她亲手将他送上了绝路。
命运就是这么无奈,当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身处在幸福之中,却无时无刻认为自己活在悲伤里。想要去打破悲伤,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抛弃的是幸福。
“荷华,快,今天收摊了,还有些果子,你带回去吃吧!”
渡船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豪迈。孟婆转过头去,头发花白的渡船人正收拾着摊贩上的果实。“荷华”,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用过了。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可惜啊,扶苏只是假象,荷华与胡亥才该是这段故事的主人。
孟婆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下去。渡船人将包裹好的果实递给她,她接过来,轻轻地道了一声谢谢。
“没事,客气啥,都是几万年的老邻居了。”
“嗯。”
孟婆想起很多年前,她遇到青离君子时的场景。那时的她,九州四海,上天入地,什么都不怕。却在一个人的一句话前,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她创立了冥府,她留在了忘川,一望无际的彼岸花,美到了骨子里。记得最初的时候,冥府光秃秃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后来曼殊为了救沙华,牺牲了自己,成就了这一片彼岸花丛。
沙华,她已经好久没见过那个孩子了。还有无名长老,清霜,青离,女蜗,屈沂,楚沅,伏羲,蚩尤……
这些人在历史的长河中迷失了方向,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也会迷失在历史里。只是不知道她们迷失的方向会不会是同一个方向。她好想跟青离君子抱怨,这些年,她真的累了,她想好休息。
每一世送胡亥离开,她虽是笑着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惊凌离开前度完了胡亥最后一世为人的转世。从此忘川再也不会经过一个少年郎,那少年面容清秀,含情脉脉的一双眼睛,他无辜地打量着周围,打量着蒙面的女人,最终随着红衣消失在浓雾之中。
她不知道余生,她还要做什么?为了度一个人,她度了天下人。为了能看他一眼,他隐去容貌声音,之位那一会儿的相处。
爱一个人实在太苦了。
孟婆走上望乡台,这里是整个忘川最高的位置。鬼魂在这里能看到人间的家。望着北面的方向,那个方向,应该就是她的家的方向吧!漆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早已经习惯了这场景。她的家,早在万年前的那一场大火中烟消云散了,她哪里还有什么家啊!
“你又在寻找他了。”
“没有,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看到人间。可惜不行啊,已经、、太多年不曾到过人间了,每次听宓如说起来都十分向往呢!”
“走啊,我带你去。”
“算了,不去了。”
“诶,你这婆子,整日瞎想些什么,你想去,我带你去,你又不愿意去。”
“我怕我去了,就再也不想回来了,到时候谁在忘川陪你呢!”
孟婆说话时是心不在焉的模样。渡船认脸上表露这苦涩,忘川河水不停地敲打着岸边。他久久地不曾说话。这是那个人最后一世了,她若是去了,说不定、说不定还能遇到那个人。
“你去吧,不回来也行,去找他,最后一世了,跟他好好在一起。”
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她发现了。他忽然下定决心,让她走吧,只要她能幸福。
他生怕自己下一刻就后悔,快速收拾好东西,逃走了。孟婆坐在望乡台上,风掀起她黑色的面纱,岁月如静止了一般。
走吧,这可是他最后一世了。从此九州四海再也不会有他的身影。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她,她望着远方,仿佛看见了小女孩嚷着要当胡亥妻子的场景。不由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渡船人听到她的笑声,嘴角不禁上扬。心里如下过一场暴雨。这样也好,早就该断了这份念想了。
他应该是来赎罪了,怎么能喜欢上她呢?当年赵高为了控制少年皇帝,害死了荷华的孩子,那药是他亲手送上的。很多年之后,他路过忘川,一眼就看到了她,尽管她带着斗笠,隐去了声音,可是啊,他还是认出了她。看着她一世一世地送走那个人,为了减轻那个人的痛苦,承受着被法术反噬的痛苦。他的心真的好痛好痛。他不该想起这些的。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的往事,是那碗黑乎乎的药。少女苍白的脸颊,端起药,一饮而尽,嘴角残留着黑色的药渣。
梦里依旧是这样一幅场景。这个梦已经困扰着他许多年了。一个人的悲剧不可能是一个人造成了。孟荷花和胡亥悲惨的一生。他是重要环节中的一员。
渡船人起床的时候,游客已经挤满了忘川,他如平常一样收拾好果实摆在桌案上,络绎不绝的人走过来。她往奈何桥的方向看过去,站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手忙脚乱地替过路的鬼魂递上一碗孟婆汤。
相比孟婆的优雅,小女孩的动作稚嫩了不少。当有一天她成长成孟婆的样子,她才会明白为何要忘记,她才能真正地优雅起来。很多事情,若是无法明白内涵,永远只能活在表层,就如这个小孩一样,手忙脚乱。
渡船人没有见过那个小女孩,但是他知道,孟婆很久以前就有过想要离开忘川的想法。受了青山君主的情义,她本该了此残生都在忘川。此番能下定决心离开,心中难免挣扎,找到一个替代自己的人,也能弥补心中的愧疚之情。
孟婆走了,红衣出来的也少了。偌大的忘川一瞬间变得孤独起来。他开始收拾果实,游客们惊讶地看着她,时辰尚早,怎就如此早的收摊了。
“不想卖了就收摊了呗。”渡船人收拾好东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往彼岸花丛中的小茅草屋走去。
过了一会儿,小屋屋顶飘起炊烟,一股米饭的香气传过来,惹得人直流口水。
大家面面相觑,随着时间的流逝。女蜗之女的名号再也不能吸引广大的游客们时,冥府渐渐安静了下来。鬼差们依旧在忙碌着。渡船人依旧在渡船上睡大觉。那个小孩的动作也来越熟练,出的差错少了,可是啊,始终没有孟婆的优雅。
渡船人感到无聊,天地之间的灵气越来越稀少,还会有成仙的人吗?
啊哈,说来就来,眼见着成仙的史官领着一个墨衣的男人走了过来。男人走进时,渡船人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他连忙站起来,渡仙的史官道,“成仙来了,麻烦你送一送了。”
“小事儿,小事,快上来吧!”
男人明显有些犹豫这么小的一叶扁舟,怎么容纳的下两个人。但是转念一想,他都能成仙了,这世间不可知的事情还少吗?想着他一脚踏上了扁舟。瞧着头发花白的老人跟那仙官打招呼后,就划动扁舟,时常有人跟他打招呼,男男女女,穿着黑衣的偏多。
“渡船人,这是你的第一单吧!可别让这位小郎君掉水里了。”
“墨香,你就不能盼你爷爷点好啊!”
“快走吧,我爷爷早死了,你还愿意当我爷爷吗?”
……
男人听着众人与渡船人的对话,嘴角不经意地就往上扬,一时间忘了眼前还有个人。
“你笑什么?”
“没、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
“李谛。”
“李谛?哦,原来是你啊,你小子真是命好,人家修几生几世都没有的福分,你小子倒是走了运了。得好好感谢宓如这丫头啊!”
“仙官说的是,刚才送我来的那位仙官已经跟我说过了。是我咬了宓如姑娘,她乃神,她的血气入了我体内,因此我便产生的仙根。得以成仙。”
“明白就好。”
“只是不知道仙官与宓如姑娘是相识吗?”
“她是我们忘川的鬼差,你说相不相识。”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那仙君可否说一些宓如姑娘的故事到在下……”
“她啊,调皮的很……经常犯事儿,可是啊,冥府的世子殿下喜欢她,所以,不管犯了多大的事儿,也没人敢说她什么……一手《忘川》吹得极好,世上恐怕还没有人能超过她。她这个人有些小心眼,爱记仇……”
渡船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一眼看过去,已经到了尽头,忘川连接着天族的天河。李谛听着渡船人对宓如的评价。明明都是一些批评的话,在他听来,却听出了疼惜的味道。仙人的思维果然与他这一凡人不一样。漫漫长路,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下了船,一群粉衣纱裙的仙婢迎了过来。
他跟渡船人道谢后,随着仙婢们往凌霄宝殿的方向而去,渡船人目送他离开。笑盈盈地划桨往来的方向划过去。
新的世界快要开始了,意味着旧的世界即将结束。千万年的光阴淡化了多少事情。他此刻心情十分平淡,顺着天河的水回到了忘川。
忘川真是几万年都一个模样。除了彼岸花丛中每年会加一俩茅草屋。忘川河拍打在岸边上,渡船人的一叶扁舟摇啊摇,仿佛凡人哄小孩睡觉,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