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洛妙回到自己的闺房,看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床上软软的厚厚的被褥,还有不断散发热气的炉子,她躺倒在床上,回家的感觉真好,真温暖!
张长弓?自从他从北京离开到达杭州给她打的那通电话,之后再无任何消息,怕是有了媳妇躲在温柔乡里,哪还会想起他们青梅竹马的情意。
不联系就不联系,谁稀罕!
回家时看到对面紧闭的门,不知他们一家还会不会回来过年。
她脱掉外套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家乡冬季的夜晚寂静无声,偶尔村中的狗汪汪叫几声!
第二天,丁洛妙吃过早饭,便去找韩春花,却感觉她家的气氛非常地怪异,每个人都阴沉着脸,没啥好脸色。
见到丁洛妙,王燕芬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妙妙,放假回来了?”
“嗯,昨天刚回来,来找花花玩儿,她人呢?”丁洛妙的视线扫视了一圈堂屋,没见到韩春花的影子。
“在她房里闹脾气呢,你去劝劝她吧!”王燕芬叹气道。
闹脾气?丁洛妙疑惑地走向西厢房,其中一间就是韩春花的闺房,推开一道门缝,见韩春花坐在床上,似是在抹泪。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听到响动,韩春花头也不抬地吼道:“我不嫁就是不嫁,逼急了我死给你们看。”
“什么死不死的?至于吗?”丁洛妙坐到床沿上,拍了拍她的背。
听到熟悉的声音,韩春花猛然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湿漉漉的脸颊,让她分外憔悴,见是几个月不见的丁洛妙,不由破涕为笑,“你个死丫头,跑进学校逃过一劫,还有心思取笑我?”
“我哪敢取笑你?不想嫁就跑掉,可你又舍不下身上的负担与责任,那除了嫁还有什么办法?”丁洛妙心疼地拥住韩春花,对于她的困境,她爱莫能助。
“男方腊月二十六要好,我爸妈竟然痛快地允了,我不是不嫁,再等两年都不行吗?非要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韩春花满脸的委屈,语气是被父母舍弃的愤愤不平。
“这么急?我来的路上,看到你哥的房子已经快要建好了,是不是你哥那边着急结婚,不得不先把你这边办了?”丁洛妙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哥能不着急吗?还没结婚就搞大了女方的肚子,他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房子正在赶工,年后开春就要先举办婚礼,娶过来再说,总不能让女方显怀了再办,岂不丢死人了。”韩春花狠狠地踢了一脚枕头,将枕头从床头踢到了床尾。
“啊,你哥看着老实巴交的,竟还有这等本事,先上车后补票?”丁洛妙深感惊讶,人可真不可貌相。
韩春花抹了一把眼泪,咬了咬牙,有些丧气道:“嫁就嫁吧,早晚都得走这一遭,我只是不甘心……命运这样安排……”
丁洛妙不知该说什么,除了无声地拥抱她给她安慰,实在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她心情沉重得身体百骸像灌了铅一般,站在西地的树林里发呆。
身边传来摩托车的声音,丁洛妙回头一看,竟是丁志诚。
丁志诚行至她身旁停下车子,见她愁眉不展的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们兄弟几个个个感情不顺,没想到韩春栋那小子打小不出格,长大了倒有些手段,顺风顺水地拿下了媳妇。
“花花二十六嫁人,你知道吗?”丁洛妙问道。
丁志诚低头沉默良久,没有回答她,直接打着摩托车走了,给丁洛妙一个冷漠的背影。
丁洛妙气得踹了一脚倚靠的树,“这人……他还耍上脾气了?”
在腊月二十四的时候,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的雪花下了一夜,世界一下子变得纯白无瑕。
韩春花躲在村外的柴火垛下,蜷缩在柴洞望着外面片片飘落的雪花,嘴里哼着歌曲:
好冷
雪已经积得那么深
merrychristmastoyou
我深爱的人
好冷
整个冬天在你家门
areyoumysnowman?
我痴痴痴痴地等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拼出你我的缘份
我的爱因你而生
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在天空静静缤纷
眼看春天就要来了
而我也将也将不再生存
……
韩春花一遍一遍地哼着范晓萱的《雪人》,这首歌此刻最能唱出她的心情。
洞外传来咔嚓咔嚓的脚踩雪的声音,紧接着一双大头皮鞋出现在洞口,韩春花停下哼唱,屏住呼吸,直到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探进洞口。
丁志诚?韩春花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眨了又眨,才确认那张脸的主人是丁志诚!
她用手掌抹了一把脸颊上滑下的泪,冷着脸瞪着丁志诚,丁志诚丝毫不畏惧她凶狠的表情,弯下身子钻了进来,狭窄的洞里立刻拥挤不堪,丁志诚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躲在这里抹眼泪。”丁志诚叹息一声,拿出纸巾递给她。
韩春花接过,没好气道:“你来干嘛?不是为了避嫌,一直在躲着我吗?”
“我……”一向善于诡辩的丁志成语塞了,“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囫囵话。
韩春花知道他的难处,也不再难为他,只是望着洞外的雪天发呆。
丁志诚静静地陪着她,不言不语,安静如石。
丁洛妙在镇上买了十字绣,在家里闷头赶了几天才算绣完,拿到镇上装裱好,送到韩春花的家,韩春花看了甚是喜欢,穿着古代结婚礼服的卡通q版新娘新郎,绣得惟妙惟肖甚是逼真可爱,像画般的草书四字“百年好合”,一针一线尽显功夫。
韩春花手指一笔一划地触摸那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精致,满是感慨,“若我的婚姻真如这四个字,该多好!”
“既然选择嫁了,就忘却前尘往事,好好过日子吧!”丁洛妙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样安慰的话来。
“哼!”韩春花冷嗤了一声,“但愿吧……”她眼睛里盛满忧虑与惶恐。
丁洛妙握住她有些瑟瑟发抖的手,那手的温度凉如寒冰,她看向屋檐上长长的琉璃,今天是自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也是她出嫁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