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三十七年九月初五,五更时分,嬉宫内外已经灯火通明。
女婢们手持托盘,涌入小帝姬的寝殿,替小帝姬梳妆打扮。因着大王身边的老奴嘱咐说小帝姬这里不容出现半分的差错,稍有差池便是人头来换,女婢们更是万分小心。
凤初站在两个女婢托着的铜镜前,睁眼时,脸上的妆容已成,这才看见三元站在托着银篦的女婢身后。
“三元?是国师让你来接我回去的吗?”少女的脸上咧开大大的笑容,眸中盛着浓浓的希望。
三元忙避开凤初的眼睛,双手交握,垂在身前。“国师让我好好待在小帝姬身边,照顾小帝姬。”
眼睑垂落,就连刚刚画好的妆容都似乎因为小帝姬的心情变化而黯然了几分。
“帝姬,该去紫金殿了。”昨晚的老嬷嬷掀开珠帘进来,见了个礼。
凤初上前左手抬起,老嬷嬷立马扶着。
“嬷嬷怎么称呼?”边问边朝殿外走去,三元也紧随其后。
“回帝姬的话,女婢姓陈。”陈嬷嬷扶着小帝姬下了阶梯,上了鸾轿。
“这到紫金殿有小半时辰的时间,帝姬可以小睡一会。”陈嬷嬷放下三层的朱幔和最外层的珠帘,指挥着男奴们起轿。
嬉宫到紫金殿的距离虽然较远,徒步走并不需要小半时辰,但是小帝姬乘鸾轿,鸾轿不能颠,因此抬轿的男奴们脚步要放小,脚速也跟着放慢,因此需要的时间往往要多一些。
半时辰后,鸾轿才停在紫金殿的侧殿门前。
这一路上,凤初并没有半分睡意,只是有时闭着眼睛养神,虽然帘幔深厚,且鸾轿顶部高高吊起,上面放着一颗巴掌大的夜明珠,帘幔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夜明珠点缀,看不清外面的景物,但是还是能感受到鸾轿已经停下。
“落轿吧。”声音不大,正好传进了一直走在边上与鸾轿靠的极近的的陈嬷嬷耳中。
“落——”男奴们动作一致,且平稳的将鸾轿从肩上转到手上,手臂自然垂下,鸾轿的位置正好还有半人高。
陈嬷嬷掀起层层帘幔的功夫,立刻有男奴搬来下轿的三步梯。
凤初下轿后从侧殿门走到正殿门,站在殿门口的男奴瞧见她后,高声传道:“帝姬到——”
三元正要跟上,却被陈嬷嬷挡了回去。
凤初见此说道:“嬷嬷,以后让他跟我进殿。”
“是。”陈嬷嬷退到鸾轿前,脸色愤愤,心中颇有些不服气。这帝姬身边的嬷嬷经常换,好不容易熬出头轮到自己了,可是上早朝的机会却被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抢了去。
进了正殿门,凤初一人从左右两边对拜的臣子中走到王座右下方雕着龙凤的座椅前,而三元则是靠左绕开跪拜的臣子,悄悄的走到龙凤座的后边。
早早在殿内等候的臣子们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行跪拜礼,头叩地,他们只听到裙摆拖曳在地上发出的沙沙声,小帝姬的步履轻盈,步调有序,更是凰女之身,让人心生敬意。
“拜见帝姬!”
“平身。”凤初抬起手扬了扬,以示威仪。
随即听到身后的三元学着老奴的音调,传声道:“起——”
调是学了三分,但音色依旧带有几分孩子的稚气,声音淳厚,没有老奴来得尖锐,龙凤座前的凤初听罢忍俊不禁,一想到这是在朝堂之上,不可言笑,又敛去了笑容。
“谢帝姬。”众臣子起身,见帝姬还未落座,也肃穆站立,没有继续先前帝姬未到时与其他臣子的谈话。
站了一会儿,忽听殿门的男奴喊道:“大王到!”
一众臣子,两排相对,跪下呼声,“拜见大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凤座前的凤初也对着天圣帝跪下,口中高呼:“拜见父王。”
天圣帝一步步迈向殿中的王座,如今他已在位三十七年,帝王之气浑然天成,两鬓斑白,精神也好似不比从前了。
“起——”天圣帝身边的老奴唱道。
“再过两日就是帝姬的生辰,礼部尚书,各诸侯国的使臣都到了?”天圣帝将手搭在王座的龙头上,头一个儿点名礼部。
只见从臣子中走出一个紫衣束冠的中年男子,这个人凤初倒是认识,专管科举选人,外交使臣以及宫中的礼仪、祭祀、宴餐。
“回王上的话,晋国世子赢生和女姬晋赢,燕国公子燕明熙和公子燕来,齐国使者赵勤在前几日都已经在宫外的使馆住下了。”礼部尚书如实答道。
“哼~”不知是哪位爽直的大臣发出一声冷哼,走出列位后凤初方才识得,是一名年轻的武将。“大王,齐国竟然如此无礼,为帝姬贺寿只派一个小小的使臣,未免也太张狂了些。”
武将话音一落,全殿陷入沉寂,殿中大臣的脸色也不甚好看。他们又怎会不知这齐国无礼,只是做臣子久了为求安逸,明哲保身,能不言便不言,况且如今齐国强大,送来的朝礼尚且微薄,这次帝姬寿辰来了齐国颇有声望的老使者,想必也是不易的。
“你们其他人觉得呢?”天圣帝瞧着他们的脸色,心中已有不悦,只是面上不露,他倒要看看这三十多年来,他的臣子都变成什么样了。
“臣以为赵勤在齐国中名望甚高,且齐国不管是朝拜还是勤王,都以赵勤为马首,相较于晋国和燕国尚无如此能人,因此臣以为这次帝姬寿辰赵勤前来并无不妥。”该臣正是百官之首——王景山,官拜宰相。
“王上!赵勤虽有名望,但其他两国都是公子亲自前来祝寿,齐国小小使臣怎能和公子相比?分明是有犯上之疑!”那名武将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竟敢和宰相相抗。
“诸位以为呢?”天圣帝未下评定,依旧问道。
殿中的臣子呼啦啦的跪下,回道:“臣等以为宰相所言甚是。”
站者唯武将与宰相二人。
那武将又道:“王上,齐国虎狼之心不可不防啊!”
“帝姬以为呢?”天圣帝看向右下手的凤初,自凤初参政以来,他就时常会询问她的意见。
“父王,儿臣以为赵勤既可多次代表齐国勤王,此次前来也并无失礼之处。”随即又跪下请旨,“还请父王答应,寿辰后让儿臣周游各诸侯国,历练一番。”
天圣帝眸光微沉,似在仔细推敲凤初的话,“都起来吧,周游诸侯国的事以后再说。”
“既然帝姬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老奴。”天圣帝唤来身边贴身的男奴,“去使馆请各位使者赴宴。”
“王上……”那名武将还欲多言,天圣帝已经起座离去。
“跪——”
“退——”老奴唱道,这一跪一退意思为朝会结束。
天圣帝离开后,凤初也起身离去。
大臣们送完大王和帝姬后,也三三两两的离开,宰相王景山撇了一眼武将后,甩袖离去。因为他今日顶撞了宰相,朝中之人也没有敢与武将同伍的。
武将摇了摇头,万分无奈的走出侧殿门,却被一人引去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