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宫西侧房,是一众男奴的住处,女婢住在东侧房。不管是西侧房也好,东侧房也罢,都离凤初居住的主殿很远。而主殿又分为前殿和后殿,前殿主要是喝茶见客,后殿有一进和二进,一进主要是帝姬的书房以及其他几个收藏室,二进是寝殿和浴池等。
因此如今帝姬屈尊来到西侧房让一众男奴受宠若惊,心中也暗暗想着以后要多巴结巴结三元,如果他能够在帝姬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就有机会被调到驾前伺候,好歹也会在主殿里有个差事,到时候在王宫里谁还敢看不起自己,那得横着走啊!
“今儿个是我对不住你,这瓶是父王送给我的百络膏,你膝盖如今伤了就不用去我那儿伺候,好好养伤。”凤初站在三元的屋内,他是帝姬身边的人,待遇自然要好很多,有自己单独的卧铺和房间,不过也是狭小的很,只能站下凤初和陈嬷嬷,其他随来的男奴女婢都在屋外候着。
三元躺在床上,裤脚高挽到大腿上,被子盖到小腿。已经叫医人看过上了药,两个膝盖都被白纱布包着。他年龄小,骨头还没有长结实,听医人说伤了骨头,因此两腿被夹板固定着,动弹不得。
凤初将药膏亲手放在三元的手掌心中,少年脑袋低垂,闷声不语。
身后的陈嬷嬷看着帝姬和那个三元的小童如此亲近,眼睑下的眼珠子转了几圈,心中有了计较。听说这三元以前是国师身边伺候的小童,而帝姬又是在国师身边长大的,见帝姬这番动作怕是要降罪自己,难道三元今后还会成了半个主子不成?
“你伤的是膝盖又不是嘴,不肯说话难道还在怪我?”凤初见三元不说话又说道。
三元此时才抬起头,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却又倔强的不肯落下,先朝陈嬷嬷那瞥了一眼,又转头看着凤初,依旧不语。
“嬷嬷今日看在他伤了的份上怕是要迁就他一回了,还请嬷嬷在屋外等候。”凤初从来没有见过三元这个样子,不过也知道他性子犟,陈嬷嬷罚他跪了一晚上,哪里还肯在陈嬷嬷面前哭。
垂头的陈嬷嬷心中却是咯噔了一下,心中的猜测又多了几分,交握的双手紧了紧,答道:“是。”退出屋子,顺手将房门带上。
“好了,你哭吧,我不笑话你就是了。”凤初坐在床边,三元双手撑着床,挪着屁股给凤初让出了一点位置。动作虽是如此,却是冷哼一声,头一转只给她留个侧颜,无半点哭相,泪水无声的滑下一道痕。
见他这般无声的哭,凤初的心都揪了起来,异样的难受。轻轻的递上一方手帕,没想到被三元的手一甩,落在床上。
“才不要你假惺惺的好意,只顾着自己和燕三公子喝酒痛快,不回来也不知会一声。”到底是个孩子,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声音哽咽,更是惹人怜爱。
“喝酒?和燕来?”凤初疑惑的小声重复了一句,国师也说她昨晚喝酒了,可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三元恨恨的剜了她一眼,不理会她。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以后不管怎么样都带上你好了吧。嬷嬷下次要是再罚你,你就把我端出来,就说只有我可以处罚你。”三元对于凤初来说像玩伴,像朋友,她在清宫里的欢乐是少不了三元的。现在因为自己害得三元小小年纪就伤了膝盖,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轻哼一句,三元说道:“我膝盖伤了,不能走路。”
“我让两个男奴来专门伺候你怎么样?”凤初说道。
“好好好!”三元的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还要他们把一日三餐都端到我屋里来,我的膝盖伤了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万一摔了怎么办。”
“都依你。”凤初笑看着他,脸上的泪未干,却是为自己争取到了养伤期间大爷级别的照顾,看到三元亮着的眼睛,凤初揪着的心总算缓和了一些。
“还有什么要求吗?三大爷?”凤初好笑的问道。
“没了没了,想到了我再派人通知你。”三元摆摆手,对于凤初的调侃见怪不怪,忽又想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不对,还有那个陈嬷嬷!”
凤初笑着的眼眸一滞,“陈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做事自有她的道理,昨晚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她也是照罚不误,所以这件事啊,你可怪不了陈嬷嬷。”
三元脸色一变,说翻脸就翻脸,“你这个包庇犯人的暴君!出去出去,我这儿不欢迎你。”
被三元推搡着离开床的凤初脸上颇有些无奈,“三元……”
“出去!”三元吼着,手里猛地一推险些翻下了床。
凤初想着三元不过是小孩子胡闹,况且刚刚也说的差不多了,唯独陈嬷嬷这件事不能任着他胡来。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好生歇着吧,等伤好了再说,医人来换药的时候记得用上我带的百络膏。”
还在闹脾气的三元见凤初当真就这样走了,气不过将枕头朝凤初砸去,正巧砸在关上的门板上,自己又兀自生了好半会的闷气。
门外的陈嬷嬷也听到了三元的那声吼叫,额前的冷汗似乎更胜,不一会儿就见到帝姬出来。心中暗想,这三元可真是了不得!
“帝姬。”陈嬷嬷轻唤了一声。
凤初盯着三元的门板看了小半会,轻叹了一声才道:“回去吧。”
一众人才跟着凤初离去,因着在同一宫殿里,也未曾乘鸾轿,只是步行。
走了小半会,凤初突然叫了一句:“陈嬷嬷……”
扶着帝姬的陈嬷嬷感觉自己后背汗如雨下,脸上也是汗津津的,难道刚刚那么会了三元真的给自己穿小鞋了?心中百转千回,却是在帝姬话落时分就忙回道:“在。”
脚下不停,气氛却是沉默了一会儿,凤初才继续说道:“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昨晚上是我考虑不周,让嬷嬷担心了。”
“帝姬言重了,这些都是婢分内的事。”陈嬷嬷低头看路,帝姬越是和颜悦色她的心里就越是不安,这宫里头的主子都是不好伺候的,哪个不是面上柔和,背地里却狠如蛇蝎,在宫里十几年的陈嬷嬷心中更是明白,此时小心的应着。
“我知道自己尚且年幼,只是比嬷嬷多读了几本书。”凤初见陈嬷嬷又要说话,右手抬了抬,示意她让自己说完。“我在清宫里长大,少与外面的人打交道,国师交给我的也只是治国之道,其它的我是半点也不懂的。嬷嬷能被调来嬉宫伺候我,必定也是能力不凡,今后还要嬷嬷多照拂。”
陈嬷嬷听闻帝姬的话,心中感触。她是随着王后进宫的,大王登基的第二年就迎娶了宰相的嫡女东方氏为后,想来她进宫已经二十载,如今自己也是一个年近四十的老人了。
“婢谢帝姬厚爱,一定尽心侍奉帝姬。”陈嬷嬷跪下谢恩,她没有想到帝姬竟会和她说这样的一番话,原来帝姬心性纯良,与宫里的其他人是大不一样的,先前是她想差了。
身后跟着的一众人原本与帝姬和陈嬷嬷的距离大约有一米,听不见她们的言语,此刻见陈嬷嬷突然跪下,也忙跟着跪下。
“都起来吧。”凤初扬手,等待陈嬷嬷走到身边时,问道:“红桃和绿竹两个女婢怎么样了?”
“回帝姬,都找了医人过去看过了。不过近段时间怕是不能在身边侍候,可要再调几个人到跟前?”陈嬷嬷见帝姬依仗自己,当下心里也没了芥蒂,揣摩着帝姬的意思怕是不会处罚自己。
“不用了。”凤初说道。又想起一人,道:“父王赏了一个侍卫给我,你去安排一下,他怕是要明日才回到。”
“是。”陈嬷嬷垂首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