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寒冬夜里的月亮看上去总给人一种清凉的感觉，为本就严寒的天气添了一丝薄凉。天上看上起来更加深沉，星星点点的天星在不停的闪烁。

偌大的城主府中除了值班的家奴，其他人都进入了梦乡，却有一人孤枕难眠，屋内依旧点了一盏昏暗的烛火，摇曳不明。

“扣扣扣——”有人敲门。

老城主起身披了一件衣裳，举着烛火，映在地上的影子佝偻着身子，老态龙钟。

“你来做什么！”打开房门后看清来者，老城主横眉一竖，似是有些不满。

“老爷……”站在门口的乳娘见老城主甩袖就走，两腿一迈，转身将门一关，就进了老城主的卧房。

“不是让你想个法子教训阿凤那个贱丫头？大半夜的来我这里干什么？”老城主将烛火往桌上一放，坐在老爷椅上，神色有些焦虑。

“贱丫头太狡猾了，拿身边的一个丫头来搪塞我。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老爷的嘛。”乳娘来到老城主的身边，两手搭在老城主的两肩上，说到后面颇有几分撒娇的味道。想着那日的“苦肉计”，阿凤对她竟然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手里的白娟都要被手指搅碎了，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老城主也正在为这件事头疼，尹寻那边是油盐不进。今日原本是想和凤初多亲近亲近，再找机会下手，没想到话没说多少，尹寻赶来搅了一场“鸿门宴”。

“老爷，要不我们直接下毒吧。我就不信他们的命这么硬，一瓶鹤顶红下去还能不死。”乳娘哪里还有当时疯癫的模样，神志清楚的很，披散的头发盘成一个妇人髻，脸上也是特意抹了胭脂，点了朱唇，整个人年轻了不少。

“愚蠢！”老城主低喝了一声，“贱丫头的身边有个侍卫，听手下人说只要是进口的东西，统统都要经过他的手才能到贱丫头的手里，更不要说尹寻堂堂一个大将军，难道会对食物那么粗心吗？”

“买凶杀人行不通，投毒你也说不行，那到底要怎么样！”乳娘见老城主竟然凶她，手上的娟子一甩，不停地擦拭着眼角，赌气的坐在老城主旁边的椅子椅子上，独自低泣。

听到“买凶杀人”四字，老城主的神色顿时紧张的起来，但是看到身边伤心大哭的女人又不忍心发脾气，只好缄默。

那晚闹得城主府不得安生的刺客，就是老城主指派的，他以为派个刺客就能杀死尹寻，实在是低估了尹寻的实力，最后险些将自己都搭进去。

“你以为尹寻，从一个区区的门客到现在侯爷亲自指派的常胜将军，是个没脑子的吗？”老城主眼里希望的火苗似乎很微弱，但是仇恨的火源在一直驱使着他，他是不会回头的。

“老爷，尹寻这次来白城是因为打了败战？”乳娘突然问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问这些干嘛？”老城主虽然嘴上这样说了一句，但是依旧回答了乳娘的问题。

“此次燕晋联军攻打我齐国，能让尹寻弃了卢秋，看来确实是强敌。”

“既然如此，老爷为何不使一计‘借刀杀人’？”乳娘的眼睛亮起来。

“何为‘借刀杀人’？”老城主不解的问道。

“你过来，我说给你听。”乳娘向老城主招招手，老城主果然附耳过去。

乳娘在老城主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脸上兴奋的表情似是在等待老城主的夸奖。

“胡闹！你这恶毒的女人难道想要让我背负通敌卖国的罪名！”没想到老城主闻言勃然大怒，他的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目圆瞪。

“你说我恶毒？”乳娘错愣的站起身，也是满面怒气的看着老城主。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恶毒！为了替自己的儿子报仇，我可以不顾一切。而你呢？你只会坐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乳娘发疯一般，指着老城主的鼻子大骂。

“我可怜的儿子在我的面前被尹寻那个大恶魔带走，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到现在连他的尸骨都没有找到！”自从卫兵长走后，乳娘的噩梦就开始了，她的梦里不停的循环播放着儿子被带走的那一幕，每每惊醒，枕总是一片湿热。

“哈哈哈……我真是作孽啊，当初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这个恶毒的女人亲手杀了自己的丈夫，你的大哥！”乳娘的手撑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见老城主依旧沉默不语，心酸的泪水爬满面庞。当时她遭千夫指，被迫隐姓埋名了几十年，待在自己的儿子身边，却不能相认，这对于一个做母亲的人何其残忍。

“以前他们都说你大哥比你强，我现在算是信了。如果是我先夫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被人杀了，哪里还会管自己的声誉？我告诉你，你唯一的儿子死了，你们家绝后了！”乳娘不停的刺激着老城主，她不惜搬出死去的丈夫，因为老城主最恨有人拿他们两个人做比较。

“你说够了没有！”其实真正惹怒老城主的是乳娘的最后一句，没了儿子，他们家真的是绝后了……

“呵……你也就这点能耐。”乳娘的脸上被老城主的巴掌打的红肿，连嘴里的牙齿都好似松动了几个，破了的嘴角渗着血丝，耳朵里嗡嗡作响，但脸上的表情依旧轻蔑。

“你……”老城主看着面前风韵犹存，却不得不承认逝去的时光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的女人。也曾让他意乱情迷，如果没有她，这个城主之位肯定轮不到他坐。而对于他们的儿子，他也是真心宠爱甚至是溺爱，作为一个不能说的父亲，他赋予了他儿子在白城里呼风唤雨的权力。而现在他疼爱的儿子死了，比自己的心头肉被挖还要疼，可他现在能怎么办呢？

“老爷，你再好好想想，那可是你的骨肉啊！”乳娘见老城主的眼睛里有一丝松动，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用自己的手握住老城主的手背，依偎进老城主的怀里。

“你容我再好好想想。”老城主的手搂住乳娘的肩膀，此刻他们二人的脑袋依靠在一起，四行清泪一齐滑落，徒添了几分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