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熙在一片漆黑的梦境中,看到了一双很漂亮的琥珀色眸子。
那双眼睛,和席初云的眼睛,像极了。
那个拥有琥珀色眼睛的中年男人,脸色苍白得极其虚弱,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他就倒在爸爸的怀里,无力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对爸爸说。
“南山啊,我欠你的,这辈子都欠你的!你的妻子,为了保护我们已经……还有你的女儿……如果今天小童能活下来,将来就是阿云的妻子……席家的女主人……”
那个中年男人,琥珀色的眸子,虚弱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声音格外的郑重。
“此诺,席家人此生此世遵守。”
她抬头看着身侧,长得高高的帅气哥哥,她认识这个人,一直都喜欢叫他“云哥哥”。
云哥哥人很好,总是喜欢勾她的小下巴,说她肉嘟嘟的很可爱。她也很喜欢云哥哥,喜欢跟在他身后,然后他会给她一块很好吃的果仁巧克力。
妈妈经常告诉她,小孩子不可以吃太多的糖,牙齿会变黑。所以能偷偷给她糖吃的云哥哥,就成了她最喜欢的人。
她当时的想法真的很简单,爸爸让她跑,她便跑。
告诉她往哪里跑,她便往哪里跑。
她不会去想原因是什么,也不懂得自己面临的危险有多大。但也知道,她真的很害怕,却也只能咬紧牙忍着,因为这是爸爸让她做的事。
她从小就是乖孩子,很乖很乖,听爸爸的话,听妈妈的话……
“小童……”
她不住地奔跑,身后似乎传来云哥哥的一声呼唤。
她回过头,却再也没有看到云哥哥,也没有看到爸爸。
他们都走了,丢下她一个人。
她只能顺着他们指的路,一直跑下去,引开那些追击他们的人……
坠海的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耳边都是轰隆隆霹雳般的雷声,震耳发聩……
幸而那一刻,她看到了一张脸,犹如天降神祗,将她从绝境中救了出去。
陆羿辰……
那是陆羿辰的脸。
顾若熙猛地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上渗出一大片的汗珠,大脑一片空白。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这里一片洁白。
正是一间病房。
刺眼的阳光从窗口透进来,她有些睁不开眼,便眯着眼睛打量四周。
当看到床角的方向坐着一道人影,她先是一惊,所有的感知渐渐回笼。脚上有些痛,正被一双大手暖暖的捧着,一圈一圈的为她缠着纱布。
“醒了,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席初云正在给她的脚换药,包裹好纱布,抬头看向脸色很不好的顾若熙。
他是席家的当家人,是****的帝王,居然亲自为她包扎脚上伤口。
顾若熙瑟缩一下,想要躲开。
她的脚,应该是赤足奔跑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割伤了,竟然一直没发现。
席初云的手掌轻轻地握住,不让她逃走,柔声说,“别乱动,会痛。”
他的声音很温柔,好像暖暖的水流,轻易就能渗入心口。
顾若熙曾经以为,这个世上,也就只有沐风,才会用声音就能让人暖到心底。
而席初云的暖,往往让人觉得有一种被宠溺的感觉。
在一个人伤心伤脾痛不欲生的时候,在一个人飘摇无依无助又绝望的时候,那种宠溺和呵护的感觉,足以撼动心防,想要将他当成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肩膀,哪怕只是暂时的哭一哭,也或许会好受一些吧!
顾若熙咬住嘴唇,忍住心口里丝丝的疼痛,将脸别向一边,看见窗外明媚的阳光。
眼睛有些疼,湿湿的,潮潮的,她却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调查清楚了吗?”
顾若熙的声音很沉很沉,若不是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都听不清楚。
席初云淡淡的应了一声,“监控里,只看到叶薇薇在10楼出现过。剩下的监控摄像,都已被人破坏,对方的动作很快。”
顾若熙心口锐痛的艰巨,用力将喉口里哽着的一口滚烫的液体吞咽下去。
“她……现在在哪里?”
“已经控制起来。”席初云道。
顾若熙从床上挣扎起来,席初云一手按住她的脚,“先不要动,你的脚受伤了,伤口才刚刚包扎好。”
“我要去问问她!到底为什么!”顾若熙还试图下床,席初云握住她的脚踝不放手。
“你稍作休息,我会给你机会亲口问她。”
席初云声音的末尾,那么冷那么凉,透着一股不易被人察觉的凌厉霸气。
顾若熙抬眸,不经意触及到席初云眼角一闪而过的寒厉,心口猝然一紧。要说到心狠手辣,谁能有****帝王的手腕更加铁血。
只怕叶薇薇落到席初云的手中,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但这件事,我务必亲自来!”顾若熙咬牙切齿,声音里的悲痛,似染上一抹血色。
席初云抓着她脚踝的手,微的一紧,似是安慰,也似是关怀,总是不希望她太过难过。
太平间,太冷。
席初云推着轮椅,带着她站在门口向里面看了一眼,他就推着她去了走廊。
顾若熙的眼角悄然滑下两行清泪,映着灯光晶亮地挂在她的脸颊上。
她没有一点声音,就静静的落泪。
她的脚很痛,心口却更加的疼痛,痛得她连呼吸每一下,心口都抽筋的疼着。
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就怕站起来也会跌倒,整个身体都软软的靠在轮椅上,软的好像一滩泥。
席初云一直都话不多,就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她开口没?”顾若熙低声问。
“一直不肯承认。”
“我要见她!”她再一次重申。
席初云沉默了。
他不是不让她见叶薇薇,而是怕她彻底崩溃。
但犹豫许久,席初云还是说,“……好。”
叶薇薇就被关在席家大宅下面的密室之中。
那个屋子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把椅子。
但能看得出来,这里是一间审讯室。
叶薇薇被手铐铐在椅子上,而那椅子固定在地砖之中,任凭叶薇薇挣扎,椅子也不能撼动分毫。
顾若熙从轮椅上缓缓站起来,双脚的疼痛,在她看来不及心口疼痛的千分之一。
一步,一步,逼近叶薇薇。
在这里一天一夜,叶薇薇的脸色白得很吓人,眼窝也深陷了下去,身上甚至还有斑驳的血痕,可见受到了很严酷的刑法。
她见顾若熙步步靠近,脸色竟然更加白了。
叶薇薇不住摇头,颤抖的声音不住呢喃着,“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叶薇薇的身旁丢着她的包,包里有一把匕首露出一截。
顾若熙缓缓俯身,从她包里将那把匕首取出来,一把拔掉刀鞘,露出那刀口雪白泠泠的锋利刀刃。
“这把刀,就是用来伤我的利器?”顾若熙冷冷勾唇。
叶薇薇吓得大口抽着冷气,更加慌乱地不住摇头。
“顾顾,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顾若熙握紧刀柄,锋利的刀刃对准叶薇薇,任凭叶薇薇在那里不住的挣扎,还是刺入叶薇薇的肌肤。
一声尖锐刺耳吃痛的尖叫。
“啊……”
锋利的刀刃从叶薇薇雪白的手臂上,一点一点下划,赫然出现一道长长的血口子,鲜血奔涌而出,染红了叶薇薇整条雪白的藕臂。
“啊……”
刺痛的尖叫,撕破了她的咽喉。
顾若熙在这一霎那,好像变成了嗜血的怪兽,完全没有任何感知,继续拿着刀子,再一次刺入叶薇薇的肌肤……
血,汩汩淌下。
一滴,一滴,落在洁白的地砖上,渐渐连成一片,映着灯光,妖红似火。
“啊!真的不是我!要我说多少次……真的不是我……呜呜……”
叶薇薇大声的哭了起来,“呜呜,真的不是我……”
顾若熙也不说话,刀子再一次刺了下去。
叶薇薇的整条手臂,都已满是鲜血。
她痛的浑身都在颤抖,声音都在哆嗦。
“真的……不是我……呜呜……我怎么能狠心伤害阿姨……”
顾若熙根本不相信,抓紧染了血的匕首,再次刺向叶薇薇的另外一条手臂。
“我说!我说,呜呜……”
叶薇薇张大嘴,眼睛里布满了泪水,哭得楚楚可怜。
她从来没想到,顾若熙会这么狠,居然动刀伤人。
“是席子皓,是他逼我的……他让我伤你,伤了你……杀了你最好……破坏你们的订婚……可是阿姨……真的不是我推的……”
“就是他逼我,我也不敢真的伤害你啊顾顾……我真的不敢做的……不是我……”
叶薇薇大声哭着,现在就是把她打死,她也不能承认,心底深处对顾若熙动了杀念。
否则,她会死得更惨。
顾若熙的手,忽然颤了一下,眼底清冷的光芒更加寒煞。
又是席子皓!
又是席子皓!
“饶了我吧……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叶薇薇不住哭着,嗓子都沙哑了。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喘息也变得无力,就好像随时都会昏厥过去似的。
顾若熙又一次挥起刀子,再次刺向叶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