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照顾我二十多年,留下哥哥和梦涵,我也希望他们能得到更好的照顾。”顾若熙觉得这个理由可以很好地避开父亲的试探,可没想到,父亲的目光变得更深。
陆羿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阳光下落下很长的身影。
“太阳已经偏西了,气温变得很冷,先回去吧。”陆羿辰道。
顾若熙搀扶席老起身。
席老沉淀了太多沧桑的眸子,总是能轻易看透人心。
“我不会收梦涵做义女,她本就是顾家的人,照顾他们兄妹,谁都无可厚非。”
佣人过来收拾,提着桶里的鱼儿,席老笑着吩咐他们。
“一条清蒸,一条红烧。小童喜欢吃红烧,梦涵喜欢吃清蒸。”
“席老很了解梦涵的口味。”陆羿辰笑着说。
“有当自己的孩子般看待,自然上心。”
席老和陆羿辰都笑起来,客套地说了几句,相约日后再有好天气,还要一起钓鱼。
“等我身体好一些,我们去江边钓鱼。”席老道。
“江边风冷,大概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是啊,哈哈。”席老怅然一叹,看着身边的顾若熙,心下不禁想,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年开春。
席初云一天都没见人影,想来有事在忙。
见不到席初云,顾若熙觉得轻松不少。
小关关还是那么胖嘟嘟的可爱,总是缠着顾若熙要抱抱,而且还会说了很多话。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子,前几天见到关关,说话还没这么清楚。”顾若熙笑着搂着关关,这个胖嘟嘟的小孩子,搂在怀里的感觉,格外舒服,软绵绵的。
华姨也笑着说,“这几天还会背诗了。”
“哟,关关这么厉害,快给阿姨背个诗。”
华姨说着开头提醒,“锄禾……”
“锄禾日当虎。”
关关一开口,大家都笑起来。
“关关好厉害,真的会背了。”顾若熙对关关竖起大拇指。
“汗滴……”华姨继续提醒。
“汗滴胡下土。”关关眨巴着琥珀色的大眼睛,继续背诵下面两句,“谁知盘盘餐,粒粒,粒粒接接苦。”
“哈哈哈……”
大家都笑起来。
“关关比哥哥还要棒棒的,哥哥背诗总是乱背,关关虽然咬字不清楚,一首诗可是都会背诵的了。”顾若熙抱着关关,在关关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关关喜欢地把玩顾若熙的长头发,还在自己的头上比划。
“关关也要长头发,也要长头发,梳辫辫……”
大家又都笑起来,皆说关关这个小男孩,怎么总是喜欢女孩子的东西。
“阿姨可以给关关梳辫子。来,阿姨给你编个辫子。”顾若熙抓着关关几寸长的短发,要给关关用皮筋梳个小辫子。
席老笑着打断,“男孩子,要有阳刚之气,不能梳辫子,只有女孩子才能梳辫子。关关不要胡闹了!”
关关嘟起嘴巴,“爷爷不爱关关了,关关就要嘛。”
“关关,不要任性,听话,阿姨累了,到爷爷这里来。”席老对关关招招手。
关关胖嘟嘟的身体便挪到席老身边,软绵绵地靠在席老的怀里,还仰着头,笨拙地问他。
“爷爷,什么是男孩子?什么是女孩?”
一屋子人又都忍俊不禁。
“这让爷爷怎么跟你解释,等你大了就知道了。”席老笑着说。
关关很认真地点点头,问向顾若熙,“阿姨阿姨,哥哥呢?哥哥怎么没有来?关关想哥哥了。”
“哥哥在家里呀,有时间,阿姨带关关去家里玩,就能见到哥哥了。”
关关高兴地跳起来,拍着手,“关关要去找哥哥,阿姨走,我们去找哥哥!找哥哥!”
“关关!又胡闹。”
“爸爸,等我走的时候,我可以带着关关的。家里也有佣人,我也会照顾小孩子,关关跟着我,你放心不会有问题……”
话没说完,席老打断。
“关关是席家的孩子,怎么能随便出去做客,不行。”
“还是个小孩子,没问题吧。”顾若熙见父亲不同意,也不好说什么。
关关撅起嘴巴,很不高兴,小声音嘟囔,“我要去哥哥家,要去哥哥家。”
“听话关关,不要胡闹。”席老低声斥道。
关关扁扁嘴,一副要哭的样子,着实可怜。他伸着小手,又扑到顾若熙的怀里,很小声很小声的嘟囔。
“关关不喜欢这里,不好玩。”
顾若熙心疼抚摸关关的头。席家的氛围确实让人觉得刻板死气沉沉,不仅仅外面保镖众多,就连宅子里的佣人也都是看上去经过严苛训练的规矩样子,一点都不随和。
大人处在这样的氛围中,都会觉得压抑冰冷,没有一点点家的温馨,何况是喜欢热闹的小孩子。
忽然觉得,小关关更加可怜,不仅没有母亲,就连童年也因身份特殊而被剥夺。
几年前,席初云和席子皓席家当家人之位之争,正是因为关关的及时出生,让席初云更胜一筹,博得席家数位大家长的一致投票支持。
关关在这件事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关关的身份在席家也举足轻重。将来关关便是席家的继承人,下一代的当家人。
“云少最近似乎很忙。”陆羿辰轻飘飘的声音,含笑道。
席老也是一脸的笑盈盈,“家族事务繁忙,我也不能帮上一二,初云便更忙碌了。”
“爸爸好多天没有回来了。”小关关又嘟起嘴巴,琥珀色的大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我们这么多人陪着关关,疼爱关关,关关不要难过哦。”顾若熙哄着关关,拿了一块糖果,扒开放在关关的小嘴里。
小关关当即灿烂地笑起来,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依偎在顾若熙怀来,“阿姨好,关关爱阿姨。”
“阿姨也爱关关。”
陆羿辰和席老又下了一盘棋,顾若熙陪着关关画了几幅画,厨房便通知可以开饭了。
顾若阳喜欢和顾若熙坐在一起,“若熙妹妹,我好想小王子,我想回家。”
顾若阳趁机,附在顾若熙耳边低声说。
回家?
顾若熙抬眸看向主位上的席老。
心下翻江倒海,一直徘徊着白天听见的惊天秘密。
哥哥……不是顾振宏的儿子,居然和自己是一个父亲的亲哥哥……
顾若熙说不清楚,这个消息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震撼的程度,要消化几天才能缓和过来。
“哥,在这里不好吗?等我和爸爸说了,看他什么意思。”顾若熙对顾若阳道。
“这里又不是我的家,为什么我要一直住在这里?我想回花店,我想回家。”
顾若熙在桌子下握住哥哥的手,轻轻笑道,“好,我会和爸爸争取一下,哥哥不要着急。”
顾若阳点下头,看着面前洁白的碗碟,半晌才挣扎出一丝声音。
“若熙妹妹,我想去看看丁丁。”
顾若熙的手指一颤,“哥?”
“想去看看她。”顾若阳看向顾若熙,清润的眸子里,坚定非常。
顾若熙心口颤抖了一下,很担心哥哥还对田丁丁旧情难忘,但也被哥哥眼睛中的坚持撼动了。
自己似乎没有权利剥夺哥哥太多东西的权利。
因为哥哥的自身原因,很多事情都不能来去自如,一直都在身边亲人的束缚和看顾下成长,从来没有真正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过。
“好,我来安排。”顾若熙实在不忍拒绝。
顾若阳高兴地笑了,也终于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李梦涵坐在对面一直不做声,席老时不时会为李梦涵夹一块鱼肉。
“味道很鲜美,更重要的是小童钓上来的鱼,我们一家人一起分享,才更美味。”席老笑呵呵道。
李梦涵点下头,低头优雅用餐,不说话。
顾若熙看得出来,席老是希望她和李梦涵能够融洽相处。
但李梦涵对自己的排斥,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借用了李梦涵真正的身份,也有陆羿辰的原因在。
两个本是情敌的女人,最后却成了姐妹,怎么可能毫无芥蒂。
用完晚饭,顾若熙便告辞。
宋晴洛却笑着走过来,对她说,“已经很晚了,不如就留下来,住在这里吧。”
席老拄着拐杖站在那里,看着顾若熙,也多了点期盼的意思。
顾若熙侧头看向身边的陆羿辰,他高颀的身影,在灯光下笼罩着她,在他面前自己总是那个小鸟依人的小女人。
她听他的。
可陆羿辰却含笑地望着她,等待她自己的选择。
“我还是回去了,小王子见我不回去,会闹情绪。”顾若熙道。
席老有些失望。
宋晴洛却不同意,一把挽住席老的手臂,继续对顾若熙说,“席爸爸很希望你能住下来陪着他,只是一直不肯亲口说出来!而且现在天色也黑了,外面还下了雨,不如就住下来,明天早上再回去。”
顾若熙好笑了,“你怎么这么希望我能住下来了?”
宋晴洛挑起眼角,声音尖利地道,“我只是不想看到席爸爸失望,每次你走了,他都要站在窗口,看着你的背影许久。”
顾若熙心口一颤,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更是心酸。
“爸爸……”
席老笑起来,“没关系,想回去就回去吧。”
席老缓缓转身,吃力的拄着拐杖上楼。
顾若熙眼角微潮,放开身侧陆羿辰的手臂,追向席老。
“爸爸,我今夜留下来陪您。”
宋晴洛唇角轻勾,眼底掠过一抹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