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茜挑了挑细眉,看着坐在最后一排新来的小姑娘,实在想不明白掌门怎么就收了这么个没用、又麻烦的人进来。倒是老十聪慧异常,若不是双目已眇,可能比几个师姐都要出挑得多。
陆天欢坐在柳博锋身边,授课时柳博锋便将书上她看不到的东西细细描绘给她,平日里也多有照拂,陆绮还曾为此和默槿开玩笑,说这柳博锋有了十师妹便忘了她这个五师妹了。
“默槿?默槿?”依茜拿着正授课的书走到最后面,先敲了敲桌子,见她还是直勾勾盯着陆天欢和柳博锋的背影,上手直接在她眼前挥了挥,默槿这才回过神来。
五行之中,火是她一直掌握不来的,这会儿站在众人面前,默槿连手心都出了层薄汗。柳博铭在下面无声地用口型提醒了她几句,默槿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按着书上说的一通指天画地,可桌上的黑粉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冷笑了一声,依茜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指了指陆天欢,让她上来试试。默槿转身刚想下去,依茜揪着她衣服后脖领,将人给拉了回来:“就在这儿看着,你师妹两日便能学会的,你这半月有余,还不见一点儿长进。”
默槿瘪了瘪嘴,在心里对着她吐了个舌头,面上还是老老实实应了声,规矩地站在依茜旁边看着。
柳博铭在下面看着默槿的侧脸,暗暗发笑,他都能想到默槿这会儿心里,肯定是一副插着腰,咬牙切齿的模样。
“默槿,这萝卜可没招惹你,”陆绮夹了块鱼,放到默槿碗中,“别光吃胡萝卜,吃两口鱼,补补脑子。”
默槿白了她一眼,手里不再蹂躏那块可怜的胡萝卜,但也停住筷子不吃了。柳博铭向她的方向探了探:“怎么了?还在想课上的事儿?”默槿叹了口气,后背一软,靠在了陆绮肩头:“也不知道我是真的没天赋还是如何,倒是真的…怪丢人的。”
“术业有专攻,你看我们几个五行之水加在一起,可都不一定有你厉害。”柳博锋应当是刚送陆天欢回去,手里还端着个食盘,笑眯眯地在他们身边坐下,“天欢年幼,这树还没长之前,现在规定好要它如何生长,自然比长成后再教,要容易些。”
默槿听到这话,先是僵了一下,而后冲着柳博锋笑了笑:“我明白大师兄的意思,只是我这老铁树,不知还有没有被教的余地啊。”
其实柳博铭觉得这话她听来都是应当生气的,但似乎默槿对这些事儿总是不大在乎,旁人夸也好、损也罢,她总是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虽然同之前相比,她是多了些人气,也会同他们开开玩笑,可还是有种互不相容的感觉。
柳博锋同柳博铭寒暄了几句,端着食盘离开了,陆绮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陆天欢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默槿拉了拉她的衣服,叫她不要乱说话后,重新拿起筷子,去吃碗中那块鱼。
“默槿!”
陆绮站得离法阵最近,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裹着外衣直接冲入了法阵之中。默槿被烟熏得已经看不清路,感觉口鼻处一凉,一块浸过水的手帕直接贴了上来:“小心脚下,我带你出去!”
默槿刚取下湿帕子想说什么,陆绮反应极快又一掌给她摁了回去:“好好捂住,仔细伤了肺脏!”
两人还不容易冲出了法阵,默槿还没来得及道谢,陆绮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她怀里。柳博铭也跑了过来,抱起陆绮冲向药石阁,默槿拍灭了衣摆下的几个火星子,顾不上四肢的烧伤,也跟着跑了过去。
依茜先把徒弟们都聚到一起,清点过没有其他人受伤,只能先宣布试炼暂停,教大伙儿回去好生歇着,不要到处乱跑。
陆天欢牵着柳博锋的手,由他牵着慢慢往住处走,中途突然停了下来,低声问道:“大师兄你会怪我吗?”柳博锋脸色极差,剑眉都拘到了一处,看起来十分烦躁:“往后这种事儿你不要自己决定,同我商量后再做打算。陆绮出了事儿,我们谁都不好交代。”
陆天欢没有焦点的双眸,很快积攒了水汽,一张脸涨得通红,柳博锋听她喉头哽咽,连忙把陆天欢抱进了怀里:“是我话说重了,你可别哭,让师父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怎么样?”默槿也是一额头的虚汗,她脚踝处和左手小臂也都受了伤,这会儿大夫正给刚清理干净的伤口上药,手下可不算轻的。
柳博铭拍了拍衣服,看起来倒是没那么紧张:“不碍事,说是吸入了些黑粉才会昏过去,里面有大夫给她过气,一会儿便好了。”默槿也跟着松了口气,这才觉得自己的伤口疼得厉害。
两人坐着喝完了银耳汤,陆绮满足地抿了抿嘴,示意一边儿的柳博铭给自己再添一碗。默槿看她还有力气使唤人,估计是真的没问题。
趁着柳博铭去外间盛汤的工夫,陆绮靠近默槿低声说道:“今天这火起得奇怪,以你的功夫,应该是烧不起来,或只有零星一点儿,怎么会一下子全燃了起来?”
默槿右手食指轻轻敲击了几下桌面,面无表情。
柳博铭回来的时候,发现默槿和陆绮两个人坐的很近,互相这么瞅着,却又谁都不说话:“怎么了你们这是?”陆绮开口想说什么,默槿一拍她的肩膀,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能告诉二师兄。”
陆绮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默槿,而对方也是坦荡,毫无惧意地看了回去。
柳博铭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放下碗借口去问问陆绮的情况,离开了屋子。他前脚刚走,默槿不等陆绮发问,自己先开了口:“我有怀疑的人,但没有证据,现在说出来很容易被反将一军,等我找到证据了…”默槿隔着袖口抚了抚左臂上的绷带,“一定叫她哑口无言。”
陆绮突然觉得屋内充满了寒意,不是日落后谷中露气引起的那种,而是真真切切由面前的默槿散发出来的,刺骨的寒意。
柳博铭路过师兄的房间时,发现屋内还点着灯,犹豫一二敲了门。柳博锋自然没睡,看是弟弟进来,连忙热了茶,两人静静吃着。
“所以今天的事儿师父也没说什么?”柳博铭心下怀疑,其实大伙儿都知道依茜作为门派首座,已经无数次同柳源楷抱怨过这个九徒弟没有慧根,可每次都被掌门打着哈哈敷衍过去,这一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什么都没说。
柳博锋吃了口茶,面色也不好:“不知道师父和其余几位师叔、师伯怎么想的,这事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柳博铭也不好再问,两人又说了些旁的事情,便散了。
“哼,”陆天欢冷笑了一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轻车熟路地坐到了柳博锋身边儿,“看来他也为五师姐受伤的事儿不平呢。”幼童声音本就尖利,她这么说话让柳博锋都后背发凉,拍了拍她的手,叫她不许再说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