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厨娘的甜汤倒是不断,”陆绮练剑练得满头大汗,默槿去找她时她还没练完,“可惜一直是这个味道,我还是喜欢喝咸的。”默槿在一旁帮她将剑谱收拾好,顺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贪心不足,今天你把甜汤给我,我把我的盐酥鸡都分你可好?”
一听有这种好事儿,陆绮也不再计较她目无“师姐”,敲了自己头的问题,连连点头,拉着她就跑。默槿跟在后面儿一个劲儿喊叫她慢些,别受凉了。
其实她今天心情这么好,还有一个原因,按着柳博铭心中说的,最晚今天下午,他应该就能回到镇上了,快些的话还能同她们一起吃晚饭。
默槿并不是极喜欢吃甜的人,只是这甜汤喝起来总有种她记忆中的味道,总是想贪那一口。她将自己盘中的盐酥鸡都分给了陆绮,自己也不客气,端过她的甜汤便喝了一大口,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喝过。
下午的时候左右无课,默槿做了些酥皮点心,约了陆绮一道儿去砚月亭内看雪景、温书、吃点心,等大伙儿都回来,除去试炼的成绩,师父师叔们还要检测他们修行的状况。
两人分别捧着热茶,一人问一人答地温着书,默槿刚咽下一口核桃酥,便觉喉咙内痒得厉害,忍不住捂着嘴轻咳了几声,手心上赫然是星星点点的血沫子。陆绮看她突然不念了,扭过头去看她,见她盯着自己掌心发楞,陆绮直接伸手拉过她的手,看着上面的血也愣住了。
“这、这怎么回事儿?”陆绮这几天一直同默槿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突然之间就咳了血,实在吓人。
默槿摇了摇手,先收回手将掌心的血迹擦干净,又擦了擦嘴,向陆绮的方向倾了倾身子:“晚点儿你陪我去趟药石阁,别让任何人知道了。”
陆绮明白兹事体大,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对着题,但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一路上默槿还能笑着,同她说可以去要些中药,她做些点心两人分了,现在天寒湿气又重,吃些茯苓湿饼,祛湿补气。
刚踏入药石阁,默槿忍不住又咳了几声,掌心果然又见了血迹,陆绮拉着她就往后厢的屋子跑,大伙儿也似乎见怪不怪的样子。
默槿正觉得奇怪,陆绮推开了一间屋子的门,直接喊了一声:“爹,娘,快出来救命了!”默槿这才知道,原来陆绮的爹娘一直都供职在药石阁,难怪外面那些人见她匆忙跑进来都不觉得奇怪,只当是女儿想双亲了而已。
扶梦外出看诊了,不在房内,只有陆绮的父亲陆智敏正在屋中读书,见女儿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哈哈”一笑,快步走到了外间儿,大约是没想到她还带了个人,一下子没收住脚步,将陆绮抱在了怀里。
陆绮也有些不好意思,退开几步把默槿拉了过来:“爹,我这儿真赶着救命呢,你快给她看看。”
自己女儿的吩咐,陆智敏自然尽心尽力,看过脉之后,陆绮见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紧张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走到陆智敏身边:“爹,你别皱眉头,你再皱眉女儿可怎么办啊。”
陆智敏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转过头问默槿:“姑娘幼时可得过什么肺脏上的恶疾?”
默槿在来的路上也思索良久,现在已经有了三分答案,她示意陆绮把门关上,压低了声音说道:“幼时我温病曾伤了心肺,彼时御…大夫用了一味寻常不得见的药,叫做…御米子。”
她的身世陆智敏只隐约听自己女儿提过一两句,现在听到这个药,便全然明白了。御米子也称作御米,那是民间不怎么有的东西,绝大多数都是供给给了王公贵族。
“这…”陆智敏也犯了难,这药谷中没有,他也只是在书中读过,“这就不好办了,你可否还记得那是的药方?”
默槿摇了摇头:“药方记不住了,但这药我估计现在谷中是有的。”
陆智敏“哦”了一声:“愿闻其详。”
“从我与陆绮回来,后厨开始供应起了甜汤,这事儿陆大夫知道吗?”默槿看了看陆绮,又看了看陆智敏,见两人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之前同陆绮说过,那汤仿佛我以前喝过,但总想不起来在哪儿。今天咳了血才想起来,幼时我喝的药中,也有那种味道。”
陆智敏脸色一白,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潜了进来?”
落石谷守备森严,更有谷外得天独厚的浓雾、断桥作为屏障,若是真有人能进来,怕是大难将至。
默槿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一个手帕裹着的东西,摊开来赫然是甜粥的残渣:“这是中午我俩滤去汤水后剩下的,可其中并未见御米子,大约是有人将其磨成了粉,掺杂其中。”
捧起那一手绢的东西,陆智敏叫她们二人坐着稍等片刻,自己进了内间的屋子。陆绮一边儿打量着默槿,一边寻思着如何开口。默槿吃了两口茶,见她十分好奇的样子,主动说道:“御米子寻常人吃有生津润肺的作用,但我幼时已作为药用,现在在吃,恐怕会伤到心肺,而且我听说…”她似乎也心有余悸的样子,“这东西吃多了会上瘾,人就像疯了一样,会变得力大无比,六亲不认。”
陆绮不免一阵恶寒,默槿当时在医馆发疯的样子她还历历在目,自己可不想再用砚台拍她一次了。
“你之前说我发过一次疯?”默槿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捧着茶杯,“是什么样的?”陆绮不敢隐瞒,把当日的情况仔仔细细地同她说了一遍。默槿发现她说的,和之前柳博铭同自己说的,几乎一模一样,一时也皱起了眉头。
陆绮不敢吵她,留了她一人坐在外面,自己跑进了内间去看陆智敏查验那些甜粥的残渣。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们二人才从里面走了出来,陆智敏正用帕子擦着手:“知道默姑娘不能多加食用这御米子的,都有谁?”
茶已经温过三道,默槿也大约明白了其中症结,低声道:“这事儿您还是不知道的为好,他大约是收买了谁,我心里有数,只是现在还没得证据,贸然说出来只会让他以后行事更为缜密。”站起身,默槿拱手向陆智敏行了个礼,“多谢陆大夫,还得麻烦您给我开个对症的方子,我还要些旁的药材。”
陆智敏还想多问,被陆绮扯着衣袖阻止了:“她心思沉,不想你知道便是不想害了爹爹,你就照默槿说的做,给她开个方子,在弄些药材。”陆绮说完冲默槿笑了笑,“我信你。”
默槿也回了个温和的笑容:“弄些药材,回去给你做茯苓湿饼好不好?”陆绮本来就顺着她,再听到有吃的,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惹得陆智敏直摇头。
方子陆智敏没写出来,而是抓了七日的药给默槿,又将她要的药材额外包了起来,几个药包从外边都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他交代默槿七日吃完,再过来看看,其中是否需要调整,到时候再说。
两人谢过陆智敏,陆绮又叫他给自己娘亲带了几句话,拎着那几包药便双双离开了。自然有人来问,陆智敏只说自己小女贪嘴,那九徒弟又善做药膳,要了些药材说是回去给小女做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