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师父……”
默槿抿了一下嘴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僵硬,“你先说吧。”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咏稚确实越来越像那个她曾经无比惧怕的哥哥,无论是声音、样貌,或是身型等等,果然,无论是由谁来生来养,一个数十万年的精魄中藏匿的本性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湮灭的。
低着头的咏稚并不是没有注意到默槿的失神,不过他自己本身也需要冷静一下,所以短暂的沉默后,他才开了口:“你回来,为什么、为什么不先来看看我?”
面具后的眉毛恐怕已经皱成了“川”字,默槿现在属实有些哭笑不得,若不是咏稚和她现在的姿势太过于奇怪,恐怕她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活动了几下手腕,默槿原本的意思是想示意他放开自己,没想到咏稚以为她又要再一次逃避这些问题,干脆攥着她手腕的同时一只手臂从后面死死地扣住了她的腰,将默槿整个人都锢在了自己怀中。
“师父,”咏稚的额头几乎要贴上默槿的面具,“十年了,你是不是都没有回过头来,好好看看我?”
幼时的有些片段对默槿来说可能会有些模糊,可是对咏稚而言,在默槿不曾关注他的这些年里,每每无法入梦的长夜,他只能独自一人坐在床沿儿一边看着窗外氤氲的月色,一边将那些回忆反复咀嚼。
其实看清自己的心并没有太久,可是当他的感情无处宣泄的时候,便会汇聚而成一条不断奔流的溪水,无数次地洗涤过他的心头。
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去知道自己对自己的师父到底是抱着什么样为人不齿的心绪。
“师父,”咏稚根本没打算给默槿开口的机会,或者说他原本也是害怕的,害怕听到她的回应,“您到底是,如何看待我的?”
错过脑袋,咏稚弓着背将额头埋进了默槿的肩头,领口处露出几分的锁骨和因为紧张而不断颤抖的脖颈上的皮肤,看起来都格外诱人。咏稚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脱离开了控制,接下来所做的事情仿佛他已经想了很久很久,却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尖利的犬齿先一步扣上了细嫩的皮肤,紧接着默槿还不怀疑自己听到了它们刺入皮肤的声音,甚至能听到血液涌出血管的声音。
可是比痛觉更先一步刺激着她的心的是紧随其后的贴上了皮肤的柔软的唇,带着几分凉意反而减弱了痛觉。
“别这样……”
此时的默槿已然忘记自己是位有法术傍身的上神,高耸的天宫在这一刻似乎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富丽堂皇的中宫的偏殿,原本朴素的内饰也被染成了富贵的金色。
她无法开口,无法拒绝,只能像陷入陷阱的小鹿一般发出迷茫的嘤咛的声音。
“咏、稚…别这样……”
绝对不同于以往的那种仿佛万丈冰封之下的声音,现在的默槿只不过是一个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在咏稚的手臂之下甚至能感觉到她全身的颤栗。
可这并不会让他松开,相反,入口的血液除却本身腥甜的味道外甚至还带有些许默槿身上原本的掺杂了竹叶味道的甜香味,如同罂粟一般令他上瘾。
当咏稚的唇离开些许的时候,默槿却不适地瑟缩了一下,被唾液侵湿的那一小片皮肤正因为咏稚噗在上面的温热的呼吸而颤抖着,连带着后面新长出的细软的发丝一起,随着他的呼吸颤抖着。
伤口不浅,在他离开后仍旧有鲜血渗了出来,顺着脖颈的纹路并不是向下而是向两侧伸展着,像是被赐福的神印一般。咏稚再一次贴了过去,当他的舌尖触到腥甜的血时默槿才从颤栗中恢复了过来,迎接他的自然是小腹之上狠狠的一掌!
屏风碎裂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小院,守在门口的侍卫却像是聋了一般,一动不动。
默槿攥着袖口狠狠地擦过自己的脖子,立刻那一侧的皮肤便被擦出了红印来,她左掌掌心凝着几分寒光,几乎下一秒便要去取了咏稚的性命一般。
可是半躺在地上的少年倒是不甚在意的模样,方才那一掌虽然气强也只不过是将他推开了而已,默槿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想要伤害他的意思。
想明白了这一点儿,咏稚反而笑出了声儿来。
他带着几分戏谑的表情看向默槿,甚至偏了偏脑袋,一副要去看那个被她压在掌下的伤口一般的轻佻模样。
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头纷乱的悸动,默槿退了两步,几乎后腰撞上了桌边儿她才停下了脚步:“你发什么疯。”
即便是质问,在面对咏稚时她的声音也并不是那么冷漠。
抹了抹自己嘴角残留的血迹,咏稚扶着一旁的架子站了起来,“那师父您为何没有直接将我推开?”像是为了证明他自己所说的,咏稚忍着小腹翻涌上来的钝痛靠近了几步,“师父,方才那一掌,您原本是能要了我的命的。”
咏稚每走一步都要停顿几下,默槿微微颤抖的双唇几乎给他带来了无限的内心的愉悦,就像是被围困的猎物最后那无用的挣扎一般,明知是徒劳,却仍要继续。
随着他的靠近,默槿觉得仿佛自己的心跳已经被他的脚步声同化了,一顿,一停地令她根本无法好好思考眼前的问题,只想回避。
不过看起来咏稚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借着两侧的桌沿,咏稚伸长了手臂再次封住了她的去路,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靠得太近,只有两人下摆的衣服微微贴合到了一起。
压低了身子,咏稚几乎是用仰视的方式在看低着头的默槿,同时也看清了她忽闪忽闪的那双蓝靛色的眼睛。
“师父,您总是不理我,”若不是现在这般情景,默槿当真以为他只是在同自己撒娇呢,“再这样下去,我恐怕就会杀了那么琴师,毕竟自从他来了,师父,您就不怎么理我。”
“我没有……”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默槿偏开了头躲闪着,一边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话。
即便是不小心扫到,默槿仍能看清咏稚眼底藏着的那一团怒火,这也让默槿认清了事实,无论怎么做,最终咏稚都会变成那个令她畏惧终生的唐墨歌。
无关身份,无关年纪,无关长幼,只要是这个精魄所造就出来的人,都会令她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
但,更加可悲的是,默槿无论如何劝慰自己,可自己胸腔内跳动的那颗心都无法真正对他痛下杀手。
那是曾经同气连枝生长,一起生长了数十万年的,自己的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