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作者:木隹      更新:2019-08-07 15:17      字数:2151

“找到了吗?”谢嬷嬷拉住桑叶子问道?

桑叶子向她摇头,“没有。”

山上杏花花期已过,城下虫疫遍生,道观里少有人至,就这么几个人,这么大点地,遍寻整个山上,找不到一个人,那这个人必然是下山去了。

“你想你娘吗?”桑叶子遍寻不得徐满正,郁闷地蹲在池塘边,手里拿着小石子在打水漂玩。

说了不要下山,山下危险,徐满正他还是不告而别了。

“不想…吧。”虞姒不太确定的回答道,她不确定十二岁的自己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娘,反正前日徐老太太拉住她的手喊“舜娘”时,她是没有反应过来“舜娘”是谁的。

“你说他在想什么?为了一个根本没见过的人连命都不要了。”

“不知道。”虞姒冲她眨了眨眼。

“问你有什么用?”桑叶子听了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气愤地扔了一颗小石子在水面上,打了七个水漂。

“没用啊。”虞姒也拿起了一颗小石子,她没有打出水漂,石子触及水面便沉了底。

说起命,虞姒自己还不知道上辈子她是为什么死的,自己的事没弄明白,哪搞得清楚别人的事。

徐满正走在下山由人踩出来的小道上,两边横生的灌木枝桠勾住了他的衣袖,宛如一双手在拉住他,劝他莫离开。

徐满正用力,枝桠动了一下,衣袖还是勾在上面,他再用力,“撕拉。”衣袖上划出了一个大口子,他用力过度,身子不可抑制的向后倒退了几步,撞上了要上山的来人。

“当心。”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来,徐满正的身子僵住了,他想要出口的道歉一下子咽回了肚子里。

“折宁。”徐满正定下了神,朝来人道。

齐桡半垂的眼皮抬起,眼看面前这个胡子拉碴,双眼血红的男人,眉梢微微抬起又落下。

“满正。”他说。

徐家家财万贯,两位爷却都不娶妻,外加徐满正是这七年来越州最大的怪谈之一,齐桡对徐满正这几年的古怪略有耳闻,但听别人传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时候,齐桡还是没有认出来,他开棺时遇上的那个大吵大闹的疯子是徐满正。

徐满正苦笑,两人才气相投,起初的相识相知乃是水到渠成,半夜挑灯讨论经策是常有的事,所以当知道徐芽儿瞧上了齐桡,他是徐家人里最为欢喜的那个。

谁晓得,七年后两人再次相见,连物是人非都算不上了。

徐满正七年仅钓鱼不读书,再多的灵气也消磨得差不多了,他与齐桡尴尬对视良久,只好拿徐芽儿起了个话头,“芽儿而今与你可好?”

“尚可,等虫疫平定,我将接她归府。”

徐满正感觉自己有些听不懂齐桡的话,他失神地应了两声,“好,好。”

他拿自己的妹妹起了话头,却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还呆在娘家。

两人的关系不比从前,相互寒暄了两句便擦肩别过了。

齐桡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地上徐满正稍显驼背的背影,和枝桠上的一截衣袖,心头滋味难言。

徐家这一代,徐帷经商有道,徐盈年少有名,徐稚温婉宁静,徐盈若不性情大变,徐家势头该比如今更盛,他在官场上有徐盈相助定能更顺些。

想到这儿,齐桡心有遗憾的转回了身,他是个读书人,是戏文里唱的那个“负心多是读书人”的读书人。

他有野心,有抱负,他喜欢能将家中里外打理地妥帖舒适的妻子,但他更爱自己。

他少时遭父亲拖累,见识过了无数的温柔乡化作英雄冢,明白了一件事,女人太多太狠太烈,将易生事端。

他和徐芽儿多年无嗣,家里要往他的房里添个人,他是可有可无的,徐芽儿不肯也就罢了。

他还年轻,用不着早早地去生一个跟他一样的儿子,来把他老子的骨头渣子吞得都不剩。

小路多虫蚁,徐满正抬脚,让了一只巨大的虫子先行,齐桡的话在他脑子里一遍遍盘旋,他越想越不对劲。

芽儿这么喜欢折宁,没道理会在虫疫发生时不陪在他身边,但凡折宁在疫病发生前,露出一点想要接她回去的口风,芽儿就不会在疫病发生后安分呆在娘家。

徐满正走出小道,视线逐渐开阔,他两天没下山,越州城像是被人偷换了一样,路过他身边的人脸上皆是笑,笑得平和安定。

他仔细瞧了瞧,疫病没有被治好,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红疹。

徐满正逆人流而上,找到了人流分散开的源头,徐芽儿被人围在中央,她面前熬着一大锅药汤,她在分发着药丸和药汤。

见徐芽儿对患病人和善的笑,徐满正诧异地皱上了眉,徐家是商家,商人逐利,这话说的难听,却是事实,徐芽儿没有跟到齐桡身边,也没有躲进道观,不让她去人心难定的街上是徐家人的底线。

外面乱得很,万一受了伤就不好了。

徐芽儿送上一碗汤药,眼睛随意一瞟,瞟到了站在人群边缘,衣衫褴褛的徐满正,她对旁边的人微微笑了笑,把手里的碗递给了他,自己走到棚子里去了。

“二爷,跟我来。”

徐满正刚想去找徐芽儿,就有一个小厮在他身后道。

清风拂过,吹动了地上的水洼,荡出了一圈圈的涟漪,徐满正瞧着倒映在水洼里的他这副形容,心想,徐家人的认人功夫倒都是一绝。

徐芽儿让人打了一盆水,她拧干了帕子,送到了徐满正的眼下,他从小长得比别人高一截,站在人群中往往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现在站在妹妹面前,他似平白矮了一截般。

徐满正拿帕子抹了脸,搓下来一层灰,“什么时候回家?”

他不问徐芽儿为什么会在这儿,他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徐芽儿在搓帕子撩起的水声中说道:“当然是跟哥哥一起回家呀。”

七年里,夜幕未临,徐二爷不回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