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折,再对折,沿着我画好的地方剪……咦?你是怎么剪坏它的?”
桑叶子拎起分成了两半的双喜字,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是看着虞姒一刀刀剪下去的,怎么摊开来剪纸却成了这副样子。
虞姒眨巴眼,脸上懵懂无辜。
刚从老太太那里回来的望月回到徐家她阔别了多月的地方,一入眼就是这副场景。
“望月。”虞姒看见了她,朝她挥手打招呼,手上剪残了的红纸迎风飘扬,带出几分热闹的响声。
“表姑娘。”望月向她福了福身子,端庄正经的模样拉开了因虞姒过于欢欣而无限拉近的距离。
“望月,你瞧着好看吗?”
想要虞姒自己领悟察觉到望月散发出来的疏离感,估计是下辈子也不可能的,虞姒小心地拿起桑叶子剪好没扯开的剪纸,来给望月看。
她自个儿剪得不行,只好拿别人的出来献宝。
折成豆腐块,剪成豆腐丝的折纸扯开,露出了它精巧繁复的原貌。
大红色的剪纸上蔓延不绝的葡萄藤绕成了一个圆,将正中的双喜字簇拥起来,看的出来是用了心思去剪的。
“好看。”望月从不在小事上昧良心讲,“这是表姑娘身边新来的丫鬟吗?”
“啊?”虞姒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是,她叫文裳。”
出了王氏的事后,桑叶子躲进了徐老太太的清修地,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也不少,掰指头数数,大约有两只手指头的人知道。
望月不是其中之一,虞姒和桑叶子都忘记了这件事。
望月是见过桑叶子的,过去了不过两三个月,她不会认不出桑叶子,此刻问一句,也是全了这场戏。
望月她不是很喜欢桑叶子,虞姒原还有闺阁女子的秀气,和桑叶子相处了多天后,别说秀气了,把身上的泥腥、血腥能遮盖住就不错了。
“啊。”虞姒剪气氛有些许凝滞,突然出声道:“可惜我剪不来,喜字都剪不好。”
她看着手里拿的剪纸叹气,一阵风吹来,葡萄藤打上结了,虞姒无意识的一抖手,结没解开,脆弱纤细的葡萄藤在三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断掉了。
“断…断掉了。”虞姒的手僵住了,气息不稳地看向桑叶子。
“你手剪东西不行,拿……”
“没了便没了,表姑娘用不着做这种事。”桑叶子没出口要损虞姒的话被望月堵了回去。
见两人都在看她,望月也知自己的口气过于冲了,她缓和了声音道:“拿这些东西玩玩就好,不用太过较真,老太太许奴婢大嫁已是天大的恩德了。”
望月这话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味,让人没法接。
“是我不好。”虞姒试探性地开了口,“桑叶子剪纸剪了小半个时辰才剪出来的。”
“这本来就是下人事。”望月的脸上满是不解,“表姑娘何必有歉意?表姑娘额头上的上如何了,该是换药的时候了吧。”
虞姒看了桑叶子一眼,半迷糊跟着望月地往屋里走。
桑叶子留在原地,拿起被风吹倒了的葡萄藤。
还行,能补。
“望月你对桑叶子说的话……”门隔断了里外人的视线,虞姒压低声音跟望月说。
“表姑娘您待人亲和,奴婢知道,只是一个下人如此没大没小,有了先例,将来怕是不好管束,您做不来的事奴婢帮您做,不好吗?”
桑叶子说是虞姒的下人,但没人把她当作下人,虞姒是天天被她念叨。
望月是第一个提出来的人。
“啊……”虞姒拖长了话音,她没法和望月解释清楚,观念上的差异没法解释。
对虞姒顾左右而言他的语气,望月没有与她硬杠到底的意思,另起了个话头,“前些时候的虫疫闹的,表姑娘的身子没大好,头上又伤着了,论罪责,奴婢与文裳难辞其咎。”
“什么?”虞姒赶忙说:“是我自己造的,与你们有什么关系?那些不好的事都过去了,让你回来,是好好让你当你的新嫁娘的,别操心了。”
“若是虫疫早点发生就好了。”
“啊?”望月的声音微不可闻,虞姒没怎么听清。
“没事,表姑娘伤该换药了吧。”
给虞姒换好药的望月没停留多少时刻就走了,她的嫁衣,妆奁还没有整理好。
“你看糊得怎么样?”桑叶子招呼包上新纱布的虞姒过来,由葡萄纹簇拥的双喜字贴在纱窗上。
“看不出来是扯断的。”虞姒离近了看,“你没有不开心吗?”
“没有,她话说得没错,我与你没大没小惯了,时间长了,下人一个个照猫画虎,蹬鼻子上脸,不好管束了。”桑叶子不在意,手上继续折红纸,“和你呆久了,真是呆傻了,我把红纸贴在你窗上做什么。”
“喜庆呐,红红的多好看!”话转了一圈,让虞姒拽了回来,“我管不起来呀,你知道我分不清小丫鬟说的真假话,一律全当真话听,让我管不得乱套了。”
“没说让你管,你负责立假把式,把威信装起来,下面的事我帮你!”
“那你把我一同管了,树你的威信不就行了。”
桑叶子手下的剪子一停,“和善的表姑娘,威严的大丫鬟,你打得算盘可真响,你不怕哪一天我跑了,去跟别的闺阁小姐一起去扎你的小人。”
“哎?你还会扎小人?”
很明显,虞姒说的扎小人和桑叶子说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说正事别乱闹,现在是扎不扎小人的问题嘛!”
“扎就扎呗,我管得了别人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孔圣人一辈子不也没能管住那些诸侯割据、礼乐崩坏吗?”
“你管不了,孔圣人管不了,我就能管得了是吧?”桑叶子嘴上的玩笑话说着,心里的惊讶却是在冒头。
虞姒看着没心肝,但对策人用人之术却是有点无师自通的意味,她是个当主子的表姑娘,事情有下面的人会做肯为她做便好。
“你最好了,记得要给我扎小人。”
关键是桑叶子心中知晓了此间的道理,却依然是往下跳了。
“啧,知道了,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