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这种东西,吃不到嘴里时想念得紧,吃到了却又感觉没那么有滋味了。
虞姒叼了一颗糖葫芦在嘴里嚼,剩下的一串让她插在了窗檐的缝隙上,拿窗檐当成了草垛子。
山楂太酸,糖丝太甜,天太热,发丝沾在脖子上绺在了一起,虞姒也不管头发怎样挽才算是好看的,随手拿根发带,将头发扎稻草一样捆在了一起。
今日是个离别日,感觉好像有很多人都挑在今天走了,可虞姒环视自己住了七年的房里……
徐家不过是热闹了一阵,变回了原样罢了。
原本老太太是住在山上,徐大姑娘远在盛京,徐二爷不入夜不归家,整个徐家也就她和徐大爷一个占据前院,一个占据后院,在徐家分出了一条楚河汉界,互不踏入对方的地盘。
兜兜转转,没了一个上弦,嫁出去一个望月,进了一个桑叶子,来了一个谢嬷嬷,虞姒院里的人数还是没变。
到她走了,徐家才是真正算是空了半座府。
“不想吃了?”
桑叶子从她后面走过来,拿下了窗檐上的糖葫芦,转手给她送上了浸上了荔枝杨梅的冰盆。
“嗯嗯。”虞姒一见着吃的就笑弯了眼,剥荔枝流出来的汁水染了她满手。
“你慢慢吃,等日头没那么烈了,我们再上路。”
今天同样是虞姒她们的离别日,谢嬷嬷要回到道观上老太太一手缔造的杏花林桃花源里去,鉴于两个小辈一个怕热一个不能多出现在人多眼杂的地方,所以谢嬷嬷要将两人一同带走。
冰凉的果肉含入口中,虞姒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点,“你说表姐对我那样好,我却连她今日要走都不知道,我都没能去送送她。”
虞姒是典型记吃不记打的性子,上弦是将自己变成虞姒和外界相同的唯一渠道,以此来控制虞姒。
上弦没了,有了前车之鉴,照道理讲,虞姒不说该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也该多留意些身边事,徐芽儿将回盛京的事,桑叶子没与她讲,她竟是一点不知晓。
徐二爷她不去送便不去了,两个表兄妹这几年来拢共说上的超不过五句,徐芽儿在虫疫之前真在把她当半个女儿养,虫疫之后事多了,虞姒的病也好了,才没多大功夫管她。
“我好没有良心。”虞姒剥开一颗新的荔枝,为自己下了个定义。
“知道你自己没良心就好。”桑叶子先是刺了她一句,又怕虞姒真这么想,心里走不过两瞬,道:“别想了,徐大姑娘走了不也没知会你一声嘛,若不是我回来顺口提了一句,你怕是还不知晓。”
“话不是这样讲的。”虞姒把剥好的荔枝放到了桑叶子的嘴边。
桑叶子一口吞了,“真放不下心,过些时候写封信去好了,安安你的心。”
“说的有理。”虞姒吃完了最后一颗荔枝,冰盆的冰在说话的功夫有不少化成了水,染上杨梅,染成了丝丝的红色。
虞姒的玩心毫无预兆地上来了,手沾上冰水,洒了桑叶子一脸。
“你做什么!”
“文裳。”虞姒突然喊她。
桑叶子没反应过来,文裳虽是虞姒给她捏的一个名字,但虞姒自己从没有喊过。
“文裳。”
“文裳。”
虞姒像得了一个泥偶般正是兴趣盎然的时候,不停地在喊她的名字,非要的得到一个回应不可。
“哎哎哎,别喊了,我在这儿呢。”桑叶子拿她没法子,无奈地应了。
女人的心,海底的针,桑叶子以为应完就没事了,未料她这声应竟变了成捅了马蜂窝的木棍,话音刚落,虞姒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你哭什么呢?”桑叶子手忙脚乱地拿出帕子去擦虞姒眼角的泪,她的帕子为虞姒擦了这么多次泥,还是头一回沾了她的泪水。
“我……我想吃荔枝。”虞姒双眼通红,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好好,不就吃个荔枝嘛,我去拿,我马上去拿。”桑叶子急匆匆地去给她拿荔枝,丝毫没想过平时傻里傻气的虞姒会骗人,会骗她。
桑叶子走了,虞姒捂住心口,蜷起身子,把自己团成一团。
为什么她的心口会感觉到那么涩呢?
为什么她喊这个名字会想哭?
好像她在辽阔无垠的地方喊过这名字千遍百遍,这一次……
总算有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