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宫路上。
原来今日是先帝的生辰,为了给先帝庆祝,丞相司马辛领着众人出宫狩猎,顺道监管一下山林的猛兽。
叶涛和赵依听完,不免笑了片刻,这样的的庆祝方式实在特别,司马辛见他们二人都笑了,不禁打趣道:"上皇都忘了自己以前喜欢做什么了?"
一旁穿着冰冷铁甲的护卫也揶揄道:"除了喜欢皇后这事没忘记,什么都忘了。"
叶涛看着周围风景,一片大道宽敞明亮,道路边大江东去,一片江水清澈见底,不见鱼虾,但见圆石细沙。
忽然之间又被调侃了一回,叶涛哭笑不得。赵依嫣然一笑,好言好语道:"前辈,您就别打趣我们两了,您一开口,他们都不断调侃涛,看不正经了。"
司马辛和护卫们闻言都是仰天大笑,笑得极其欢快。
叶涛看着清凛的江水,问:"前辈,这里的人还剩多少?"
司马辛闻言却是脸色一变,一片哀愁愁上眉间,回想起往日繁华,再看今日的寥落,心中一片凄凉。
"人?哪里还剩什么人?只有王宫中几缕残魂罢了……"
"不好意思前辈,让您想到悲痛的过往了。"
"无妨,已经三千年了,想当年天灾人祸骤然降临,王宫中千百人无一幸免,而我们这些老骨头,最后能够留下一缕残魂,也是上苍偏爱啊!"
在一个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那神情是惋惜,惋惜一个繁荣昌盛的帝国就这么成为了过去,也是悲痛,一夜之间丧失了所有。
赵依也知道一次天灾,或许后果将会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那个无故被带走的惟娥,也是因为天灾,不巧,她成了牺牲的那一个。
"前辈,到底是什么天灾?"
"罢了罢了,都是过去了,三千年如一日,今日终于有所不同了,我们也不谈其他,看上皇对此处颇有留恋,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吗?"
叶涛的心思这么轻易被司马辛看透,一时间略显尴尬,一片断断续续的记忆充斥脑海,叶涛停顿下来看了下四周,脑海中一个温馨的画面一闪而过,河畔应该是有一株桃树,花开烂漫。
司马辛见叶涛停了下来,赶忙问:"上皇,怎么了?"
叶涛看向河畔,问:"前辈,这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或者说我们曾经经过?"
司马辛和身后护卫相视一笑,司马辛道:"此处,是上皇北上最后一战所经过的地方,也是上皇和皇后初次相遇的地方。"
赵依好奇道:"北上?征伐?"
"收复我东皋疆土。"
司马辛身后的护卫双眼如射寒星,望着遥远的方向,回想起一段往事。
大军最后一次远征,众军气势磅礴,军队过原野,过沙洲,终于过江水。
然而本来一片不毛之地,莫名地长出了一株桃树,桃花灼灼,繁盛锦簇,挡在了大军去路正中央。
东方宸煕在桃树前站立了许久,仰望着一片花海,走神了片刻。
"上皇,要不差人砍了?"
将军在一旁试探,东方宸煕看了一眼桃树,眼角勾起一个弧度,笑道:"绕路吧!"
说罢,又好像不够详细,又嘱咐道:"东皋难得有这么好看的一株桃树,叫士兵们小心一些,别伤到她了。"
于是,鱼贯前进的大军分成了两部分,完美地避开了一株挡在路中央的桃树,还是一株不合时宜随意盛开的桃树。
出师大捷,凯旋之时,士兵们更是高兴,一路哼着小曲儿,却在到达江边之时,军队听了下来。
原来是那株桃树,又看到它了!
东方宸煕停了下来,众人也停下来,纷纷议论一株桃树怎能在七月份开花?是不是他们认错了?
树上的人儿见底下的人都在仰望着这一株桃树,不禁咯咯的笑出声来。
霎时,底下的人惊了!
东方宸煕抬眼扫过桃树,终于在花海中找到那一个发出声音的姑娘,穿着一身粉色的薄纱,藏在花海之中。
既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又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娇俏而不失端庄,可爱而不失英气,这是树上的女子留给东方宸煕的印象。
"喂,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那女子声如黄鹂,十分婉转动听,他愣了愣,含笑道:"姑娘,你下来吗?"
"你让我下去?"
"嗯。"
他不知她的惊讶,她眉眼间一闪而过的笑意,她笑道:"那你可得接住我。"
说罢,一道粉嫩的人影飘飘然从树上落了下来。
众军惊呼,只见他们的上皇已经离马而去,接住了飘落的身影。
"你不要命了?"
这是她听到的,他第一次训斥她,是在她用自己的命开玩笑的时候。
女子巧笑嫣然,"我要,我肯定要命的呀,毕竟你会接住我。"
东方宸煕闻言蹙眉,将人从怀里放下,道:"此处荒郊野岭,姑娘还是快些回家比较好。"
"我没有家。"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她悄悄牵过他的手,满面娇羞道:"不如,你给我一个家。"
——
赵依闻言笑了笑,这的确是她可以说得出来的话,我心仪你,如若可以,你就想跟你有一个家!
司马辛叹道:"可能是在出征途中遇到的皇后,所以后来,皇后可就习惯出征了……"
"曾经发生一事,至今想起来依旧让人背脊发凉。"
"何事?"叶涛疑惑,赵依也好奇。
"那是在西行芜疆之时……"
记忆飘向遥远的从前。
大军浩浩荡荡北上,路过大戈壁,没有任何树木荫蔽,北风瑟瑟吹着,东方宸煕身后千名精锐骑兵之后,那五万精锐步兵中,一阵一阵幽香浮动,但步兵们面戴铁罩,大戈壁风一吹,基本是没人在意着幽香的来源。
东方宸煕身旁数名大将,皆在交流战情和作战方案,唯有东方宸煕独自沉思,心绪有些不稳,仿佛被周遭环境所影响。
当大将问及其意见时,东方宸煕突然勒马往回走,大将无不惊讶,皆勒缰绳停马。
浩荡前进的军队接着就这么停了下来,两名大将尾随东方宸煕穿过骑兵队伍,骑兵队伍工整地让出了一条路,皆是惊愕地看着上皇的身影。
只见东方宸煕在步兵军前停下,翻身下马,用疑狐的眼睛扫过这万人的大军,大将们也跟着下马,焦虑地问东方宸煕:"上皇,有什么异样吗?"
东方宸煕不说任何话,向军队走去,这纵横都排得如此之好,人人戴着一面冰冷的面罩,毫无异样。
在众将士的惊异目光之下,东方宸煕在疑惑的探究后,径直走向其中一位步兵,竟有些恼怒,更多的却是心疼。
那人羞愧又惶恐地低下头颅,东方宸煕将此人拉出队伍,两位大将面面相觑,只见东方宸煕欲将该步兵的面罩摘下,他却别开脸不让东方宸煕碰。
东方宸煕不冷不热道:"转过来!"
"……"
那人不应声。
东方宸煕紧紧握住其手腕,将其拉入怀中,其人一踉跄,跌入东方宸煕的怀中。
众军一片哗然,两名跟随而来的大将顿时傻眼,上皇怎么能抱着一个步兵,传出去对他的声誉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然而东方宸煕乘着怀中的人毫无准备,立即将她的面罩摘了下来,面罩下的面孔一现,两名大将惶恐地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皇后!"
随后诚惶诚恐地立即下跪,大呼:"臣之罪,请上皇责罚。"
大军无敢喧哗着,皆是哗啦毁了一地,不明所以的骑兵见着步兵自然下跪了一片,当即跃下马,也跟着跪了下来。
赵依白皙的面庞,清澈的双眼无辜地看着东方宸煕的眼眸,而后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下低下头,紧咬嘴唇什么也不敢说出口。
东方宸煕只觉得百感交集,但更多的是心疼,他没能早一些认出她,害她一女子随着大军一句风尘仆仆数日,跪着的两元大将更是大气不敢出,皇后混在大军之中,他们竟然毫无察觉,检军事不细谨,不管如何皆是罪。
赵依咬咬牙,开口低声恳求道:"宸煕,不管诸位将军的事,是我自作主张,连累了他们。"
东方宸煕皱了皱眉头,不给于回应,赵依再次低下头,不知该如何才能让盛怒的上皇息怒。
许久,额间连冒细汗的大将才听到东方宸煕说:"两位将军请起,此事与二位将军无关。"
两位大将蹒跚着站起,见上皇微有愠色,不敢多言,赵依欣慰地抬头,却见东方宸煕冷峻着一张脸,顿时笑容又消失了,将头埋得越低越好。
见赵依低头无辜又自责的样子,盛怒的东方宸煕心底只剩下了心疼,酝酿了许久,才开口温柔道:"为什么不听话,好好待在王宫里等我回去?"
赵依抬起清澈的双眸,大喜过望,见他满眼的心疼与温柔,顷刻间觉得此行一切都值得。
"依依怕凤,宸煕你说过,去哪里都可以带依依去的,你不许丢下依依一个人。"
东方宸煕闻言心头一软,只是轻轻抚摸她脸庞,请呢道"傻瓜!"
心底却不知骂了自己多少遍,她认定的事情,一定执着到底,东方宸煕也没有什么叫她回去的话,只是突然间将赵依抱起,随即跃上马,对着底下大将和众军道:"继续赶路吧!"
两员大将抹了抹细汗,还好上皇没有彻查,没有怪罪下来,否则这罪责谁都担不起,二人翻身上马后回到队伍最前面。
大军继续浩浩汤汤前进,黄昏之时,到达了芜疆脚下安营扎寨。
——
叶涛和赵依听着司马辛长久的一声哀息,"江水伴着蓝天也好,我们这等老骨头和山林中的猛兽也罢,若是没有永生泪的支持,怕是早就已经魂飞魄散了,哪里还会有机会再次见到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