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北冥峯，允妙黎顿了顿，低声唤道，“爷爷。”
北冥峯开始很高兴，正要展开笑容对允妙黎说话时，发现她的神情很不对劲。
允妙黎的脸色很苍白，眼睛也又红又肿，好像哭过，而且哭了很久的样子。
北冥峯紧张地看着她，赶紧问，“黎黎，怎么了？阿炫欺负你了？”
允妙黎咬着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听到北冥峯充满慈爱的声音，眼眶又红了几分。
北冥峯以为自己说中了，又急又气，跺了跺手里的手杖，对苏管家说，“去，把阿炫叫来！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懂事！还不容易在一起了，黎黎又怀着孩子，他就不知道多让着点吗……”
“不是这样的……”允妙黎匆匆打断了北冥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跟他没有关系，只是我……有话想来问您。”
说这话时，允妙黎咬紧了牙，手也紧紧攥成了拳。
多么不想走到这一步啊……
可是，有些事情她没办法骗自己，没办法装傻，没办法不来找北冥峯要一个答案。
看允妙黎拧紧的眉，似乎有无法言语的痛苦和矛盾，北冥峯顿了顿，心头划过一道强烈的不安。
“老爷，还叫少爷过来吗？”苏管家也看出了有点不对劲，低声问北冥峯。
“算了，”北冥峯说，“你先出去，我和黎黎说会话。”
“好的，老爷。”
苏管家很快走出了房间，只剩下北冥峯和允妙黎。
“说吧，孩子，”北冥峯按压住心头的不安，慈爱地看着允妙黎，笑容温和，问，“有什么事情想问我的。”
不管是什么事情，看在孩子的份上，看在北冥炫爱她的份上，看在他们两个人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份上，北冥峯希望都能抹去。
他真心希望，真诚祈祷。“爷爷，”允妙黎又咬了咬唇，咬得都有点肿了，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看着北冥峯，问，“我知道阿炫的父母，是因为车祸去世的。您能告诉我，当时的情况吗？车祸那天，除了阿炫的父母……还有别的
人在车祸现场吗？”
北冥峯剧烈一颤。
果然……
允妙黎果然是来问他这件事的。
其实，就在刚才，北冥峯已经有了某种直觉。
允妙黎忽然来找他，神色如此痛苦、纠结，他已经预感到可能会是什么了。
他一直想藏住的秘密。当初也是为了这个，想要拆散北冥炫和允妙黎的秘密。
他们谁都承受不起的秘密。
不自然地抿抿唇，北冥峯转身，不再与允妙黎对视，尽量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话。
“黎黎，怎么突然问起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我年纪也大了，除了失去亲人的悲痛，其他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
“爷爷，”允妙黎快步走到北冥峯面前，不让他逃避，依旧直直地看着他，说，“我知道失去亲人，您很痛苦，也不愿意去回想。但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其实允妙黎也很想逃避。
可事关妈妈的死，她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只会让自己更痛苦。“唉，老了，不中用了，”北冥峯轻轻摇头，好像很无奈的表情，再次移开了与允妙黎对视的视线，也不回答，只说，“太久的事情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黎黎啊，你也不应该再提这种旧事，让爷爷伤心啊。
”
“爷爷，我不是想让你伤心，”允妙黎红着眼眶，沙哑地说，“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在同一年同一天，因为车祸去世的，不只是您的儿子、儿媳，还有我的妈妈。”
“……哦，是吗？”北冥峯的嘴唇颤了颤，说，“黎黎，我很抱歉。不过，每天因为车祸意外去世的人太多了，同一时间并不代表他们的事件有关联，对吧？”
看到北冥峯的视线在闪烁，允妙黎的眼眶更红了。
“可是，连出事故的地点都一样，就不是巧合了。”
允妙黎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低声说，“这是我黑进警局内部系统拿到的资料。虽然事情过去了很久，虽然你们想极力隐瞒，可纸包不住火，总会有一些痕迹是擦不掉的。”
“你们更改了肇事司机的姓名，也隐瞒住了当时的媒体，不让任何人报导。加上我妈妈当时也换了名字，身边又没有亲人，这件事就这么淡下来了。”
“那件事故的真相就是，您的儿子酒后驾车，汽车失控，在撞击翻车时也撞上了我的妈妈，现场所有人……都死了。”
说到这，不管是允妙黎，还是北冥峯，都剧烈一颤。
那起事故太惨烈了，谁都不想去面对。
可本该翻过去的往事，却因各自的孩子，因为允妙黎和北冥炫，再次翻了出来，让所有的人都跟着鲜血淋漓。
沉默了许久，允妙黎才又继续开口，声音很轻，很低。
“爷爷，您当时那么反对我和北冥炫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件事吧？您怕我和北冥炫在一起后，一旦真相揭露，谁都承受不起，对吗？”
其实，事情已经如此明了，即使她不来问北冥峯也能确定真相。
可她还是来了。
不是为了确认，而是想听北冥峯说一声“不是”，想听到他大声否认。
可，北冥峯沉默了。
他没办法昧着良心否认自己儿子撞死允妙黎妈妈的事实。
又是许久的沉默后，北冥峯低哑颤抖地说，“……对不起，黎黎。”
这句“对不起”，早该在知道丁佳茗就是当年被撞死的受害人时，在知道那个女人就是允妙黎的妈妈时，他就应该说出口的。
发生那起事故后，虽然对外隐瞒住肇事司机就是北冥砚的事情，在承受失去至亲痛苦的同时，对无辜的受害者，北冥峯也怀着满满的愧疚。
可是，因为丁佳茗改名换姓，根本找不到她的亲友，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直到一年多前，秦楚上门找北冥峯，告诉他，当年的受害者就是允妙黎的亲生母亲，丁佳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