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有时候,想要心甘情愿地留在一场幻梦中都是不可能的。
飏空怀里揽着玉润,如同一只受伤了的野兽,双目赤红,浑身都在颤抖。
他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消失,熟悉的宫殿,熟悉的一切,如同烟灰一般,被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湿冷的迷雾又重新拢聚在一起。
怀中的少女亦是在一瞬间长大,不复那胆怯懦弱的样子。她重新又变成了那个六界之中赫然有名的玉润战神,一袭玄衣,冷酷得让人不敢近身。
半晌,飏空只觉得全身脱了力,慢慢地松开玉润,让她躺倒在自己的膝头上。
还是不复当初了。
刚刚,那声“飏空”,是她恢复了记忆吗?
恢复了记忆……
飏空伸手捂住了脸,却摸到了一手冰冷的泪水。
他也曾盼望着她恢复记忆,到了此时此刻,他却不知道该如何。他们要怎么样相对?
问她:
“想起我来了吗?”
“还记得你说过要嫁给我吗?”
“是你杀了我父亲吗?”
……
多么荒谬而又可笑的问题,却让他整个人的心肠都绞在了一起。
到了此时,飏空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觉得,忘记,是一件其实很美好的事。他刚刚赖上玉润跑到九重天的时候,一片空白,尚无任何记忆,那时除了被玉润揍来揍去觉得有点儿委屈外,其实并没有那么难过。可一旦什么都想起来,一切都又不同了。
孽缘啊。
飏空缓缓地放下手来,手指慢慢地划过了玉润的眉心。
两万年了,他遍寻她不得,结果,却在最危险、没有任何记忆的时候,凭着本能赖上了她。
然后,随着他身体的好转,一切残忍的事实都铺开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玉润啊。”他轻轻地唤道,一双漂亮得勾魂摄魄的眼睛中流露出些许悲怆,“也许,我现在就该杀了你。”
玉润的嘴唇有些微薄,唇色也有些浅淡,是那种水水的红,并非戏文话本中所形容的那种艳丽樱唇。
浅色的薄唇,显得多少有些凉薄无情。
指尖轻轻落在嘴唇上,微微颤抖着顿住了。
是啊,这凉薄又无情的人啊。
飏空突然有一种遏制不住的,想要低头的冲动。
这么淡漠无情,若是在这唇上咬一下,咬出血来,增添两分血色,是不是会显得没有这么凉薄?咬疼了她,是不是就会让她更生动?
飏空隐忍地看着她,眸色渐渐深沉了起来。
指尖停留了太久,最后,缓缓地落在了玉润的脖颈上。
这个在六界中颇有凶名、好似坚不可催的女战神,其实有一截细腻纤白的脖颈。看上去脆弱极了,好似只要他狠狠心,骤然捏了上去,这截玉颈就能折断在他的手中。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有一个声音在他心中狂呼乱叫,让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手也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对啊,杀了她。
趁这个机会。
她这么无知无觉、半点儿防备没有地躺在他的膝头上,她的颈子就在他的手旁,只要他紧紧地捏下去……
再没有比此时更好的机会了!
她死在这浮生镜中,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执念太重,迷失在这浮生镜中走不出来了。
多么好的机会,多么好的机会……
飏空紧紧盯着玉润那张即使在睡梦中都显得有些不安和悲伤的脸,渐渐地,渐渐地,将手指慢慢地归拢。
她的肌肤,是热的。
这个冷血无情的人,她的肌肤,居然也是热的。
飏空在无声中几乎笑出眼泪来,手指骤然一紧,扼住了玉润的喉咙。
去死吧!
猛地收拢手指,玉润的呼吸急促起来。她似是在昏厥之中意识到了危险,努力地挣扎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她的身子就平静了下来。
意识漂浮在一片虚无中,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有一种难忍的窒息传来。
好难受。
是要死了吗?
要死了……
死了多好。死了就不用在挣扎在这令她绝望又筋疲力尽的世间了。死了就解脱了。她又有什么好挣扎的呢?
飏空的手指越收越紧,他看着玉润的脸色越来越差,呼吸越来越艰难,那淡漠的脸上浮出了痛苦,眉宇间却又隐有松弛之态。
电光石火之间,他明了了。
她其实早就不想活了吧?
一瞬间,他收了手,那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鲜红的指印。
“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他冷冷道。
她想不见就不见,她想忘记就忘记,她想死就死……
她为什么总是这么任性?!
从前他会宠着她,会原谅她,但现在……飏空浮出了一个苍凉而又残忍的笑,明明是那样漂亮得令人倾倒的容颜,居然也能笑得有些许的扭曲。
他冷笑着望着她,凭什么呢?他现在……已不会再那般宠着她了。
她想死?
他偏不让她死!
死,对于他们而言,是多么美好的解脱啊。
凭什么就这么让她解脱了呢?
他现在绝不会杀了她。
他会继续陪在她身边,直到她想起所有的事,直到她得到真正的绝望和惩罚。
他要看着她……绝望。
“你觉得,怎么样呢?”飏空伸手捏住那个精致的下巴,看着那两片浅淡冷漠的唇瓣。
果然啊,她就是这么一个凉薄无情的人。
终于还是忍不住。尖利的犬齿,毫不留情地划破了那一片细嫩的肌肤,鲜血涌出,带着些甜美而又诱惑的味道。
飏空失控了一下,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才缓缓地离开了那甜美诱人的味道。染血的她……果然如同盛开的花一般,充满了极致的诱惑。
他伸手在自己的唇上抹了一下,白皙的指尖上沾染了点点血迹。
是她的。
很好。
他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