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知道田单究竟是怎么带着齐**队干翻燕国的。
大部分人归咎于兵家贤者的智慧,归咎于稷下学宫的造化。
但很少有人知道太史公的女儿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
大部分人也只是知道,太史公的女儿眼光不俗,看中了公子法章,和他结合,最后公子法章复国,她也成了名满天下的君王后。
所以所有人几乎都不知道君王后的那口箱子里装着什么。
箧,这是这口箱子的名字,也是君王后的身份。
箧者,撬开的箱子。
田氏窃齐,用的是这口箱子。
辗转反复,最后拿回齐国江山,还是用的这口箱子。
只是箱子的主人,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某位。
这是一口仙人的箱子。
君王后听说了太学主要来。
也知道了荀卿请他过来传播经文与道理。
只是她本以为那是个无聊的人,却没想到,居然是个半大不大的少年人。
而且刚到齐国的都城,便做下了泼天的祸害事。
虽然礼义拿捏的很准,背景靠的也很踏实,太史氏也没有受到伤害,反而有美名传播出去,这样一来,太史氏不仅不会找他麻烦,还或许会给他答谢的礼物。
但君王后仍旧觉得很有意思。
太学主是一个精明的少年,但在太史简说出自己和君王后有裙带关系之后,太学主却说了一句很好玩的话。
他说他打过赵国的王长孙,当然不会怕这个齐国的外戚,说的是太史简和君王后事实上没有太大的裙带关系。
当然也不能说没有,姑侄的关系还是存在的。
太学主真的打过赵国的王长孙么?
那赵国居然没有找他的麻烦?
君王后觉得这更像是一种扯皮。
但她觉得过几日那场讲学,她应该去看一看。
她身后站着一个人,气度不凡,他走过来,笑道:“居然有人敢在齐国打太史氏的族人?”
君王后转身:“王上来了,也不告知一声。”
齐王法章走来,与他的夫人一并坐下,也只有在自己的夫人身前,他才能表现的有些无拘束。
他知道他夫人是什么人。
但未来的事情是未来的事,他要做的是过好眼前。
君王后微笑:“是太学主,荀卿请来的。”
相比说剑人,徐无鬼,田子方,似乎君王后的情感更为丰富,她能笑,这是他和其他仙人最不一样的地方。
“可有意思了。”
君王后道:“不过他之前的经历似乎都在太学和赵国,小童难以查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倒是没办法给王上清晰的反映。”
小童,《论语》之中有说,国君的妻子,国君称她为夫人,她自称为小童,国人则叫她君夫人,在齐国是称君王后。
【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称诸异邦曰寡小君;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
齐王摆了摆手,看了看那位学宫子送来的卷宗,便点点头:“既然夫人要去,我便也一起去好了。”
他表示太学近些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突然冒出一个太学主来,既然是要讲易,那他当然也要去听一听对方的高论。
这里可是稷下学宫啊,稷下学宫乃天下百家汇聚之地,周易有千般解法,如夫人所说,那样一个半大少年,真能把周易说出花来么?
君王后就笑,说君上前去也是极好的,不过倒是会让稷下学宫的学子们惊讶许久就是了。
齐王呵呵一笑,但君王后又说了一件事情。
“王上出宫,此事....是否要告知天齐神?”
君王后只是随意一说,而齐王则是洒然道:“告诉他做什么?自有司祭与他对接,他已经从我的祖先手里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为此不惜发动田氏代齐的政变,为此.....”
齐王看向那口箱子。
他忽然笑道:“田成子有乎盗贼之名,而身处尧舜之安。小国不敢非,大国不敢诛,十二世有齐国,则是不乃窃齐国,并与其圣知之法以守其盗贼之身乎?”
【田成子是巨盗,他盗走的岂止齐国江山,包括圣人的法制,圣人的教导,亦即仁义礼乐四大附件在内,都连锅端走了。一手掌握圣人造的四大附件,用来笼络百姓,大家就不敢骂出口,虽然人人心头明白他是盗贼。
四大附件保证他的安全,稳坐江山,名正言顺,等同尧舜。这就是继承的合法性。既然合法,邻国小的就不敢公开批评,大的也不敢宣战出征。从此齐国江山姓了田,代代传,传了十二世,直到今。
田成子不仅仅盗了国政,兼盗仁义礼乐,且盗周公,大公、管仲、孔子这些死硬了的圣人,盗他们的来站岗值勤,就象哨兵,保卫盗贼的身家性命!】
君王后顿时面色轻变,而齐王摆摆手,忽有概叹。
确实是也没有人会这样骂自己的祖先,但齐王法章觉得这没有什么,之前的齐国,就差一点被盗走,齐国的江山啊,事实上本来就蒙着一层阴霾。
这阴霾正是田成子给予的。
“田氏的江山,本就是盗来的,盗了吕姜的山河,窃了周天子的颜面,天齐神得到了太公的打神鞭,田成子则靠着这口箱子拿到了齐国的山河。”
“世俗之所谓至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所谓至圣者,有不为大盗守者乎?”
【世俗所谓知识,有哪一样不被大盗拿去,用于自我武装?圣人耳聪目明,贤人怀才握智。世俗所谓聪明才智,有哪一样不替大盗帮忙?】
“天礼啊,也就是这么回事,今日田成子能窃了吕姜的国,来日就有人能窃了我的国。”
齐王看向君王后:“但也正是因为这口箱子,我才能遇到你。”
君王后低下头去,伏身到齐王的胸口,眼中尽是眷恋。
“不管你是不是入世走一遭,是如夫差越女.....行走一番便回归天上.....”
齐王低头:“终我死前,决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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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程知远定在第五日开讲,而太史简驮嬴异人的事情发生在第二天,君王后表示准备去观看太学主讲课的事情传播下去时,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是第四天了,距离程知远讲学还有一天的时间。
公虚怀在这一日回禀了吕门的圣人,他的脚程很快,四天就走出了齐国的都城,并且来到了临近赵国附近。
吕不韦本人正在这里逗留,在做生意,因为最近三晋地正在和秦国打仗,之前华阳之败,赵国也伤了元气,韩国投降,魏国逃遁,眼下去魏国显然不明智,去韩国容易被出卖,所以,在赵国的边境逗留,是最好的选择。
既有巨大的利润,也有不菲的交易货物,而相比韩国与魏国,受到突然打击的情况显然更加少一些。
圣门也会受到攻击?
这要看是谁带队,秦国人并不在意中原的圣门。
而如果是白起的话.....
众所周知,这位主虽然出身于兵门,但是....却是后来挂籍的。
也就是说,白起并不是大军校出来的,是的,他是平民。
庶人出身,家里祖上是破落了不知道多少世的寒门,早已和百姓无异,自幼便喜欢读书,尤其是兵道阵法。
草根出身,没有靠山背景,正是赶上秦昭王选贤任能,白起便去应聘,第一次就过了。
提拔他的人,正是这一次的先锋大将,秦国老相,亦是此次的老将魏冉!
魏冉当年肯定不知道,他当初觉得还不错的小伙子,日后居然会成为名震天下的武安君。
出将入相,这种双面操作,在秦国实属正常。
而魏冉一生中提拔过两个人,一个是白起,一个是蒙鹜。
这两个人,都是奠定秦国统一天下之基础的无双帅才。
吕不韦知道这次带队的是白起,白起因为出身平民,所以他成圣之后只是在兵门挂名而已,根本和兵门没有任何关系,既然没有关系,他也就根本不怕关东六国那种错综复杂麻绳理论。
杀就是了!既然关东六国是麻绳,关系复杂,那就快刀斩乱麻!
反正一个也不认识,一个也和自己没有关系,杀就完事,圣人又怎么样?
说实话,如今天下圣人中,能打得过白起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那是个了不起的人。”
吕不韦和一个商人喝茶:“我是极其欣赏与憧憬他的,因为我还年轻,而武安君也十分年轻,他这般年纪走到天下很多人都要仰望的地步,不仅仅是秦国的主帅,不仅仅是武安君的头衔,还有那天下剑宗第九的名头,嗯,还有很多很多.....”
“或许这个千年最耀眼的星辰便是他。”
吕不韦两只手插在袖子里,完全看不出是差了一步就要成圣的存在。
那个商人知道吕不韦,但是吕不韦在他们眼中没有什么盖世人物的威严,反倒是和他们很贴近,就是一个商人而已。
边上有茶商笑:“你来往于关东六国,都买卖些什么呢?”
吕不韦就回应:“你们买的是茶叶,卖出去得到的是金钱,进来的货是茶,转手回来的也是茶,但我就不同。”
“我卖出去的是人情,是金子,是铜钱,是雪中之炭;得到的,是军马,是粮草,是关系,是纽带,甚至可能是天下人间。”
“你们的都是小买卖,我的是大买卖。”
有个商人就道:“你是天下名传的人物,不论是修行界还是商界,甚至政坛都有你的影子,但是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和其他圣门一样,找到一个依附呢?”
“我不相信你是因为自己境界不够,天下人也不相信。”
吕不韦就笑:“时机未到啊,大家都是做买卖的,知道困难时候拿出来的肉糜,比起天下和乐时候的肉糜,要更贵一些,但我不做那亏心缺德的买卖,咱们要做,就做一份比天都要大的生意,走的是堂堂大路,不去干缺心眼的事。”
“这世上什么难防啊,阳谋最难防,阴谋,啊,在兵家里面,也不如阳谋来的厉害。”
公虚怀在一座比较简陋的凉亭边上找到了吕不韦。
吕不韦看着他:“我的友人来了。”
诸商人都是笑,说吕不韦又要做大买卖了。
吕不韦见公虚怀风尘仆仆,显然路上没怎么休息,于是笑道:“天下剑宗第五十六位,什么事情让你这般着急,怕是又有大生意?”
公虚怀道:“我在稷下学宫前,见到了秦昭王的孙子,公子异人。”
吕不韦哦了一声,有些诧异,但他想了想,摇了摇头。
“货物太多,不出彩的货物,不值得贩卖,但是可以试一试放在木架上,或许会有人去买的。”
公虚怀道:“是的,圣人所说不错,安国君之事.....”
安国君是种马的事情也不必重复了。
“但是我要说的,是和嬴异人有关系的另外一个人。”
公虚怀道:“我在临淄遇到了一个少年剑客,我看他身佩三把利剑,又观他剑意薄弱,眼中全无杀气,便一时口快,说了两句。”
“我说他习剑或许有些年头,剑意精纯,但身佩三剑,一心不能一意,分则三害,不得杀伐之要.....”
吕不韦温和的笑着:“然后呢。”
公虚怀道:“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可怕的死气。”
吕不韦挑了挑眉头。
公虚怀道:“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唤出了我腰间宝剑的名字,云落开时冰吐鉴,浪花深处玉沉勾,这是我与我之宝剑心相交印时得到的剑法道理,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说出来了。”
“他说我不是普通剑客,我也便来了兴趣,问他我不普通在哪里,谁知道那少年剑客一把按剑,我眼前好似大黑天临,绝望涌动,死寂一片!”
“跟着豁然风起,仅仅是一道死意,就让我下意识退了一步!”
公虚怀说到这里,吕不韦有些惊讶了:“天下剑宗五十六,被一个无名少年人,仅仅用一道死意就被吓得退了一下?”
公虚怀举起手掌:“我感觉到五只眼睛在看我!”
吕不韦道:“你与他比剑了。”
公虚怀:“飞雪扬尘,锋芒化气,只是一刹那便斩我鬓角,似有周易之影!”
吕不韦着实是兴趣大起:“他叫什么,姓甚名谁,所在何方?”
说完,又一拍脑袋:“我却是急了,在何方,那必然是在稷下啊。”
“是在稷下吧?”
吕不韦就问,公虚怀道:“是,至于名字,惭愧,我尚且不知。”
吕不韦摩挲着陶茶盏,笑了起来。
“有人知之?”
公虚怀斟酌着道:“或许...没有。”
吕不韦笑的更加灿烂了。
“可以拜见拜见。”
“奇货可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