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离轻轻的冷笑,“他区区的一条手臂如何能比的上你的脸。”
话到最后,他的语气中已经完全被杀意浸满。
傅子虚的眉目一沉,因为秋夜离的那句话他的全身迅速的戒备起来。
他身边的那些黑衣人立即用身体做屏障挡在了傅子虚的跟前。
夏璃怎么会察觉不到此刻的秋夜离是真正的动了杀意,她下意识的抬手挽住了他的臂弯,轻声道,“他是周云国的五皇子。”
“哦。”
闻言,秋夜离意味深长的挑了眉头,傅子虚这人的身份两人早就猜测过了,只是方才看到夏璃脸上的伤痕,心里的愤怒让他一时失了理智而已。
凤眸里是傅子虚微微变色的瞳眸,秋夜离似笑非笑的开口,“可是,这里谁又知道谁的身份吗?毕竟众所周知,周云国的五皇子此刻正好好的呆在皇宫呢。”
傅子虚的瞳眸蓦然沉了下来,那只受伤的手一点一点的攥紧手上的嫁衣,他冷冷一笑,“你少威胁我,我的人和你的人在人数上相差无二,何况这还是在我的地盘上,你未必就会赢我。”
话落,傅子虚的脸色瞬间凛冽起来,身前的黑衣人蓄势待发,只等傅子虚一声令下。
这时夏胤和流月带领着一队暗卫从石室的另外一扇门进来。
二十多个暗卫又在秋夜离暗卫的包围圈外头又围了一层。
两人一进来就齐齐的走到了夏璃的身边,双手抱拳道,“主子,属下来迟了,外头的一切都已经处理好了。”
夏璃点头,站在她对面的傅子虚脸色终于难看起来,他抿紧了薄唇,那双阴沉的眼睛里透出嗜血的流光。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回应傅子虚的却是秋夜离饱含不屑的一声冷笑。
傅子虚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似乎是想和傅子虚说些什么,她上前一步,却一时没注意脚下,鞋子快要碾上石室里碎裂的冰玉碎片的时候,秋夜离忽然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两人如今已经契合到只需要对方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心底的想法。
对上秋夜离深黑的凤眸时,夏璃默默的退到了秋夜离的身后。
秋夜离收回手,他慢条斯理的上前,不知道是不是他刻意,提起的脚步全部都踩在了冰玉棺材的碎片上。
全身的内力全部往脚下涌,秋夜离的脚步一落下,冰玉棺材的碎片瞬间被碾为粉碎。
这一幕被傅子虚尽数的收在了眼底,他的脸色是止不住的难看。
“我这人脾气不是很好,你伤了我的人,确实是该死,不过……”
秋夜离说到这里刻意一顿,他抬起眼睛,戏谑又怜悯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傅子虚的身上。
“你堂堂一个皇子,在皇宫装疯卖傻步步为营,图的不就是那个万人之上的皇位,可是,”说话间秋夜离已经走到了傅子虚的跟前。
两人中间隔了几个黑衣人的位置。
秋夜离微微倾身,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微微的低了下去,仿佛在无比认真的和傅子虚说着悄悄话。
“可是,若是你的父皇如当年忌惮你外公那般忌惮你,你说你还会不会有这个机会?”
一声外公成功的激发了傅子虚眼底的血色,一直克制好的情绪终于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猛地往前踏了一步,“你说什么?”
额际上的青筋一根根暴了起来,因为太过用力,被银针刺入的手腕有汨汨的鲜血开始流出,手中的嫁衣无声的跌落到地面。
秋夜离却只是轻轻的笑,那微微弯起的凤眸里,尽是冰冷,“我一直都知道,让一个人生不如死比让他死还要痛苦百倍,你心上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而你,却因为傅家的那百余条人命的重担被压在自己的身上,只能选择强撑下去。”
话音一落,秋夜离返身往回走。
这个时候聪明人都会保全自己的实力,而傅子虚显然也是这个聪明人的其中之一,他将心中一波又一波的怒意强行的压制了。
这人一旦冷静下来,思绪也会清明不少,所以傅子虚知道秋夜离不会对他动手,他也就不急了。
秋夜离回到夏璃的身边,揽过她的肩头就往外走,仿佛他刻意走到傅子虚的身边,就是为了说上那么一段话。
快要到门口的时候,秋夜离忽然吩咐了一句,“将人带上来。”
一个暗卫低声应是。
等到石室里的暗卫几乎撤退干净的时候,一道身影就这么被人粗暴的推了进来。
是丽姑娘,被这么一推,她整个人差点倒在了碎片上,石室里的情形让她大惊失色。
傅子虚抬了眼睛,印入眼帘的那张脸,正是他曾经心心念念的那张,后来那人为了和他撇清干系,甚至不惜将那张脸给毁了,他便给丽姑娘姐弟俩都易容成了那人的模样。
只是他从来都不曾想过,那人就这么在他的手里化为尘土,以后再想看看她的脸都会是奢望。
于是在看到快要摔倒的丽姑娘时,傅子虚压抑太久的感情像是有了崩溃的迹象,他迅速的掠到丽姑娘的身边紧紧的扶住了她。
傅子虚望向丽姑娘的眼神包裹了炙热,丽姑娘的心中又是酸涩又是甜蜜。
“少主,明月楼全被毁掉了,那两个抓到的倭人也被带走了,官府的人方才也来了,说是五皇子就在这里,这消息只怕不日便会传到京城。”
……
之后的一切善后事情,夏璃和秋夜离完全甩手不管。
毕竟这是人家皇室之间的斗争。
到晚上的时候,上官黎亲自将海东青送了回来,同样被送过来的,正是夏璃心心念念的水下作战服,和水下作战服的原材料。
是三对银丝蚕,用竹筒装着。
只是这银丝蚕生活的环境十分的极端。
需要在极冷极热的地方当可存活,而几个大国之中,只有周云国才有适合银丝蚕生活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周云国的水师会比其他两国更胜一筹的样子。
夏璃接过竹筒,心想既然没有条件她便偏偏要创造个条件出来。
随即,她将竹筒交给流月保管,她向上官黎道了谢。
上官黎却一脸受宠若惊,“说来该道谢的人应该是我才是,若不是长公主敏锐,我们只怕到现在都不会知道福禄这个狗贼居然串通倭人意图窃取我周云国的江山社稷,更不会知道我的五弟居然是整个皇宫里隐……”
那个藏字刚刚涌上喉咙就被夏璃无奈的出声打断了,她摆摆手,“客套的话无需多说,反正我们也是各取所需。”
上官黎却不这么认为,他郑重的对夏璃承诺道,“只要我母后还在皇后这个位子上,我可以向你保证,周云国必定不会和大夏交恶。”
这话让夏璃的脸色也立即变得郑重起来,“如此,便是最好不过了。”
上官黎并没有在夏璃的屋子里多呆,他出来之际,夏璃特意交代了上官黎,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她到过周云国的事情。
上官黎自然点头应了。
据说,五皇子出现在边境城的事情传到周云国皇帝的耳朵里后,原本就不怎么待见五皇子的皇帝立即对五皇子戒备起来。
五皇子在后宫的日子更加的不好过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事情解决之后,夏璃本想连夜回程,可是秋夜离心疼她脸上的伤,非要她将脸上的伤养好了再说。
夏璃无奈只好在边境城里多住了几天。
这期间,秋夜离只差将城里的药铺翻过来,就是为了给她找去除伤疤最好的药材。
彼时夏璃正捧着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乍一听到秋夜离的吩咐,她皱了眉头。
等秋夜离回到里间映入眼帘就是坐在美人榻上嘟着嘴的夏璃。
他的心中顿时一动,他慢慢的靠近过去,刚准备俯身吻上夏璃粉嫩的红唇——
夏璃却将手中的铜镜往前一递,他的唇瓣立即印到了镜面上。
夏璃哈哈大笑,不过笑过之后,她又板起了脸色,她抱怨道,“这么积极的为我找祛疤的药材,我就知道你别有用心,你在乎的就是我的这副容貌。”
秋夜离被这么一大通的数落弄的顿时哭笑不得,眼帘中,夏璃正凑到铜镜跟前,反反复复的观察着自己的脸。
秋夜离失笑着摇头,他伸手将夏璃手上的铜镜拿了过来,道,“不是说女子最是爱惜自己的容貌吗?我可不想你着急上火的。”
夏璃闻言,顿了一顿道,“其实我一点都不着急上火的。”
秋夜离沉默了一会回道,“那便是我在意吧。”
仔细去听还能听到他语气中隐匿的笑意。
“秋夜离,你找死。”
随着夏璃的话音落下,两人顿时在美人榻上笑闹做一团。
两人的身影倒映在铜镜上,被秋夜离挠着痒痒急忙躲避的夏璃无意间看到自己倒映在铜镜上笑颜如花的脸后,她的情绪忽然顿了一顿。
那一刻仿佛周围所有的声音都离她远去,夏璃猝不及防的想起了前世的一幕。
那日她坐在梳妆镜前揽镜自照,南宫一澈便不知不觉的出现在她的身后。
那时她曾感叹,自己终日将这美丽的容貌藏起来真是太可惜了。
南宫一澈沉默了半晌忽然说了一句,“不管你以后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会认出你,皮相这东西不过是世人愚昧。”
那时候她还笑他不解风情,她说东他就说西,却不知那时候的南宫一澈便已经在心中下了决定,他要利用偷天换日的计谋带着夏璃远走高飞,只是所有的事情还在筹谋,纯阳那边就先动手了。
如今夏璃细细回想,其实在前世的时候,很多事情已经有迹可循。
前世死前对南宫一澈的恨意随着她记忆的苏醒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逆转之术将她送回到十三岁的这一年,十几年的跨度,南宫一澈就要承受十几倍的衰老速度。
难怪后来的几次见到南宫一澈他都在一点一点的衰老。
想着,夏璃的眼睛忽然一酸,虽然对南宫一澈已经没有了爱恨,可是心疼还是有的。
南宫一澈其实从来都不曾亏欠她。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铜镜里倒映上的自己眼角竟然微微的湿润了,她顿时一愣。
记忆的苏醒后,她总是会时不时的想到南宫一澈。
将她的神色看在眼底的秋夜离凤眸微微一深。
……
之后两人又在边境城呆了几日才开始回程。
因为没有要紧的事情,回去的速度便放慢了许多。
足足用了两个月他们才回到帝都,此时已经是冬季,进城的时候天空上已经飘起了柳絮一般的雪。
天气的寒冷让街道上几乎是关门闭户,没有行人的走动,街道上很快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
回到帝都之后,夏璃和秋夜离就分开了。
一路悄无声息的回到上阳宫,如她出门前的一般,上阳宫里森严戒备,她一靠近就被发现了。
是皇帝身边的护龙卫,这些日子宫里关于夏璃的谣言纷纷,明里暗里过来打探消息的不少。
皇帝到底担心夏璃这边,便遣了护龙卫过来守着,这一守就是整整一月。
这会儿看到夏璃安全回来,饶是一向严肃的护龙卫也一个个喜上眉梢,上阳宫里的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
顾嬷嬷尤甚,她快步上前拉住夏璃的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公主平安回来了就好,殿下还以为公主如今重病在身,每日都急的掉眼泪,偏偏又被拦着不让靠近,他连太傅授课都没了心思,已经被皇上连着呵斥好长一段时间了,这些日子皇上对殿下的功课看的紧,今儿一下朝又去了朝阳殿,这会儿正在大发雷霆呢。”
顾嬷嬷说完,眉目里全是担忧。
夏璃沉吟道,“我过去瞧瞧。”
她是了解澈之的,他的心里装不得事情,一旦有心事便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看来父皇也是有心培养他,不然也不会将他逼的如此紧。
顾嬷嬷一惊,“公主如今不用再装病了吗?”
夏璃淡淡一笑,“病总会有好的时候不是吗?”
顾嬷嬷顿时了然,她抬手揩去眼角的泪水,连忙道,“若是殿下知道定然要高兴坏了,公主快去的,老奴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夏璃笑着应是,随后换上宫装,就领着流月和一众宫人风风火火的出了上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