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太妃却淡淡的笑起来,“王爷如今权大势大,你觉得哀家像是那么愚蠢的人?”
广陵王的脸色骤然锐利起来,他拂了衣袖,冷冽的道,“那么就谁都不要放人好了,反正我也不亏。”
抬手将茶杯凑到嘴边,敏太妃慢条斯理的啖了一口茶,方才道,“哀家也是不亏,毕竟你只有一个人质,而哀家有两个,这笔交易怎么做才划算呢?”
说到最后,敏太妃幽幽一叹,那双水眸微微上挑,就这么看着广陵王,竟是妩媚极了。
广陵王没说话,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冷冽越来越深刻。
这时他手底下的心腹匆匆的从外头进来,走到广陵王的身边道,“王爷,权相已经派人过来找您了。”
敏太妃弯了弯唇角。
广陵王脸色一绷,转身拂袖出去,他的身后,敏太妃漫不经心的喝着茶,仿佛一点都不在意。
果然,广陵王的身影刚刚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他沉沉的盯着敏太妃,“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将他们母子俩还给我!”
敏太妃倏然笑了,她慢慢的站起来,“王爷应该是个聪明人的,该知道哀家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闻言,广陵王抿紧了唇瓣,一双眼眸瞬间深沉的可怕。
……
夏璃望着自己做出来那一坨一坨简直不能看的面条,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
秋夜离便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他从身后搂住夏璃,目光落到那碗面条上,低低一笑,“看来你的长寿面我是吃不到了。”
夏璃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懊恼的小模样落到秋夜离眼中,他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郁了,只是嘴上还是安慰了她两句,“有你在我身边,这已经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辰了,何况你不是还给我绣了一个荷包?”
夏璃抱住他的胳膊,哼了哼道,“嘴巴这么甜,是吃了蜜糖吗?”
“那要不要尝尝?”
说着,秋夜离就伸手将她的身子扳转了过来,他微微的弯了腰,凑近过去。
夏璃作势要躲开——
这时候,女子低低的咳嗽声从小厨房外头传了进来。
“主子。”
是流月。
夏璃连忙推开秋夜离,后者一脸不满,她又安抚的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亲了一下,刚要出去,身子却被秋夜离扣在她腰上的大手骤然扣紧了。
“就这样打发我了?”秋夜离挑了眉头。
夏璃嗔了他一眼,小声道,“别闹。”
秋夜离再次将她的身体往自己的身上用力的一压,他低低狠狠的道,“晚上补偿我。”
夏璃又嗔了他一眼,两人又闹了一会儿,夏璃才出门。
屋子周围的冰雪已经有了融化的痕迹,空气冷的让人发颤。
“什么事?”
夏璃淡淡问。
流月连忙回话,“主子,广陵王要回封地了。”
夏璃点点头,她慢条斯理的拂了拂衣袖,“消失了这么久,本宫也该回宫了。”
……
一个时辰后,一顶软轿停在宫门口,守门的禁军刚刚上前查验身份,宫门口又有了动静。
正是广陵王和权云朗一行人。
隔着一道轿帘夏璃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她慢条斯理的下了软轿,一旁的流月连忙伸手去扶。
看到夏璃,门口的禁军瞬间跪了一地。
“参见长公主殿下。”
听到动静的广陵王和权云朗也相继下了马车。
“皇叔,权相。”
夏璃快步迎上去。
看到夏璃,权云朗眸光淡淡的唤了一声长公主,广陵王却是一脸惊讶的轻咦了一声,“不是传闻你遇到刺客失踪了吗?皇兄还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夏璃笑了笑,轻描淡写的道,“确实是遇上了一些麻烦,不过已经解决了。”
“是吗。”
广陵王也笑了,只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他的目光骤然一深。
“皇叔这是要回封地了吗?”夏璃问道。
广陵王点点头,和夏璃又客套了一番才各自分别。
等马车的帘子一落下,广陵王就冷蔑的哼了一声。
禁军放行的声音从外头传进马车,听着禁军那恭敬的一声权相,一条毒计就这么浮上广陵王的脑海。
他无声的笑了起来。
小丫头,本王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
夏璃回宫的消息很快在宫里传开,皇帝龙心大悦,一拨又一拨的赏赐抬到了上阳宫,羡煞了宫中众人。
夏璃遇刺的消息之前就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如今她回来了,宫中的嫔妃们少不得要表示一番。
于是一拨又一拨的宫人带着自家主子的礼品登上了上阳宫的宫门。
不过这些人中并没有安宁和夏澈之。
于是长公主和四公主、三皇子闹翻的消息在宫里不胫而走。
这其实是夏璃吩咐的,在表面上,他们仍旧维持闹僵了的现状,就是为了给有心人机会。
初云过来的时候还一脸的担忧的问起夏璃和夏澈之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夏璃轻描淡的带过了,她还想细问,一旁的夏澈元忽然出声转移了话题。
夏璃便冲夏澈元轻轻一笑,他总是这样通透。
夏澈元抿了抿嘴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之后夏璃留了两人一起用午膳。
到傍晚的时候,暗卫传来消息,柳域和江淮生已经回了各自的府邸,而此时敏太妃头疾复发,刚回到宫里的顾太医匆匆的赶过去了。
夜色如墨,夏璃望着宫里星星点点的灯火,眉眼骤然深了。
叮咚叮咚的化雪声从屋檐下传进屋里。
“倒是有些意思。”
话落,她关上了窗户,回到案前开始提笔练字。
流月连忙上前去研墨,她看着夏璃面纱外轻扬的眉眼,笑了笑道,“看来主子的心中已经有了成算了。”
夏璃挑了眉头,笔锋却不见丝毫停顿,她道,“这几日的事情让我心中猜疑的事情得到了确认,也算是意外的一桩收获了,顾太医那边继续盯紧了。”
流月点头应下。
……
太医院,今日轮到顾太医值守,整座太医院除了在一旁抓药的药僮,就是守卫在外头的禁军了。
顾太医坐在自己的案前,眼角余光里药僮抓好药已经准备去熬药了,他便吩咐了一句,“三碗水熬成一碗水,用中火慢熬,注意火候。”
药僮应了一声。
等到药僮的身影去了专门熬药的屋子熬药,顾太医的眉眼才微微的动了动,抬起的手落到案上又不知何故迟迟没有动作。
他被绑走的这一日,那些人并没有将他和江淮生和另外那个青年关在一起,心里便忍不住一直担忧江淮生的安危。
从敏太妃提出认江淮生为义子的时候,顾太医就一直认为江淮生就是敏太妃一直养在宫外的亲生儿子,他曾问过敏太妃,她也没有否认。
可是在被绑架后的一日里,他从那些人的态度中忽然觉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或者,是他弄错了。
敏太妃真正的儿子其实是和江淮生在一起的另外一个青年,顾太医并不知道柳域的姓名,也没有见过柳域,他常年呆在太医院,要么回家,要么偶尔去一趟酒馆,活动的范围其实是很小的。
这个念头从他的心里升起的时候,他蓦地四肢发凉,也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弄明白一个道理。
他心中在意的那人,其实从来没有将他真正的放在心上过。
顾太医忍不住心中悲凉,他在案前静坐良久才终于在案上翻找起来。
其实也不用找,那份脉案一直就放在他案上的第一个。
这是去年皇宫妃嫔的脉案。
顾太医慢慢的翻开脉案,他一页一页的翻过去,不紧不慢,在翻到中间的时候,他的手指忽然顿了一顿。
而后他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周围一片静谧,偶尔有融雪的叮咚声传进来,顾太医便收回了目光,他收起脉案,拿在了手中。
一个时辰后,药僮将刚刚熬制好的汤药端了出来,顾太医拿着脉案,走过去接过汤药闻了闻,确认没有问题后,又亲自动手装进了食盒里。
“走吧。”
顾太医轻声道。
药僮连忙提起医药箱跟在身后。
凛冽的寒风从各处灌进衣服里,顾太医踩着脚下已经被冻的坚硬的雪,心中已经下了决定。
此刻芳华殿灯火通明,太后和皇帝各自派了红姑和高庸前来探望。
顾太医进芳华殿的时候,高庸和红姑恰好出来。
看到顾太医,高庸和红姑一前一后的迎了上来,“我们在殿中等了院首许久,院首可算是来了,太妃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若不是太后和皇帝担心,他们也不会在这里等到这时候。
闻言,顾太医微微一叹,“太妃娘娘的头疾是老毛病了,这些年一直靠汤药温养着,除此之外,暂时还没有想到其他的应对之策。”
对外,顾太医是这样说的,敏太妃的头疾是因为对先帝的驾崩太过难过,郁结在心,久而久之,就生了头疾。
高庸和红姑跟着叹气,“太妃娘娘也是一个可怜人。”
顾太医面露忧愁,和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后,就进了芳华殿。
出来的全嬷嬷立刻引了顾太医去寝殿。
穿过重重的帷幔就到了寝殿,殿中熏着香,莫名的好闻。
敏太妃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看到顾太医的时候,她的眼睛轻轻动了动。
“太医,你和哀家说说,哀家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顾太医立即垂首给身边的药僮睇了一个眼色。
药僮会意的放下医药箱出去了。
沉重的殿门缓缓合上。
没有外人在,一旁伺候的福嬷嬷扶着敏太妃下了地。
此刻,敏太妃的眼眸微利,那脸色哪里还有之前的苍白,她的手从福嬷嬷的手背上挪开。
敏太妃慢条斯理的走到了顾太医的身边,“你可是有话要对哀家说?”
顾太医默了片刻才慢慢的抬起眼睛和敏太妃对视,“哀家,哀家,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能将一个人彻底的改变。”
敏太妃皱了眉头,眼底深处隐约有些不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一刻,顾太医来之前想和她争辩的心思彻底没了,他打开手上的食盒,将藏在里头的脉案朝敏太妃递过去。
“这东西你还是自己保管吧。”
敏太妃看着他手中的脉案,脸色终于变了一些,她拧紧了眉头,并不接,“你又想隐退了吗?难道你不知道这脉案由你这位太医院院首拿出来才有说服力吗?届时我将这东西拿出来,他们怎么可能承认!”
倒是终于弃了哀家这个尊称了。
顾太医仍不收手,只是静静的看着敏太妃,“那你知不知道已经有人盯上这份脉案了,放在我那里并不安全了……”
“可是你现在没事啊,我在暗中周旋保了你平安啊?”
敏太妃急急的打断他的话。
顾太医看着她的样子,如今的敏太妃虽然保养得宜,半点都不显老,可那双妩媚的眼眸中到底没有了当初的善念了。
一直等到敏太妃的话音落下许久,他才慢慢的反问,“那是为了救我吗?”
敏太妃皱了眉头,直到此刻她才看清楚顾太医眉眼中的情绪,若是以前的她,定会在顾太医一进来就发现,可是现在的敏太妃高高在上惯了,早就没有那份体贴的心思了。
“你……知道了。”
很肯定的语气。
顾太医撩了下唇角,自嘲的笑了一声,“你如今都已经不信任我了,还将我留在身边有什么用?”
敏太妃先是一愣,随后却是怒了,“顾炎!”
咬牙切齿的声音让顾太医静若死灰的眉眼泛起了一丝小小的涟漪,稍纵即逝。
可是敏太妃注意到了,她的唇角轻轻一勾,脸上的神情却更怒了。
她不管不顾的发了一通脾气,最后顾太医妥协了。
他提着食盒回到太医院,趁着药僮不在,将那份脉案重新摆在了案上,随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张老脸上尽是疲惫。
慢慢的,他觉得有些困倦了,便支了肘在案上打起了瞌睡。
夜色越来越深,这时候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道轻响声。
太医院大堂的纱灯还亮着,夏璃和流月轻手轻脚的进去了。
周围很安静,安静到只剩下顾太医细微的呼吸声。
夏璃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到了案上的脉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