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想,他想做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做成,即使睡觉,也睡得不安稳。心烦意乱,他从床上坐起来,再也没了睡意,披了件外衣,手里拿着被子,站起来向外走。
经过睡得香喷喷的聂清,梅山将手里的被子盖在了聂清身上,掖好了被角,搬了把椅子放在裘哥旁边,梅山站在椅子上,探出头看着行走的骷髅群。
“醒了”,裘哥向左边靠靠,给梅山让出来位置,手没停在纸上画着,说:“骷髅们都是向东城城门去的。金城四个门,只有东城城外是坟地,埋着死了变不成骷髅的人。”
裘哥调皮的眨眨眼,问:“梅山,你说那些死了的人,还会变成骷髅爬出来不!”
调皮眨眼的动作,少女做起来是俏皮可爱的,而五大三粗的壮汉做起来嘛,就伤眼睛了。梅山艰难的扭头,宁可看骷髅来洗洗眼睛,压低声音说:“眼前的这些骷髅,和坟地里躺着的,有什么区别!没有自己的意思,只不过是被别人操纵的玩偶。”
梅山的声音低了下来,他不想往下说了。他奉命保护阮碗来金城,结果却将阮碗弄丢了。乌泱泱的行走着的骷髅,一眼望不到头,梅山不知道阮碗在哪,也不知道从哪找回阮碗。如果之前和阮碗一起行动,而不是任由阮碗独自抵抗怪物,他就不会弄丢他家团长了,是不是!
想到这,梅山难以忍受突发的戾气,一拳砸在了地窖外的土里。
“悠着点”,裘哥慢悠悠的说:“引来了骷髅,我们都得完蛋。吶,看见那个穿裙子的骷髅没,她的爪子上还滴着血,血的颜色非常鲜艳,绝对是刚进食。还有那个穿格子衬衫的,嘴里含着的是手指。若是将骷髅引来,你死了不打紧,连累我画不了画可就不好了。”
梅山抬头望天,问:“乌漆麻黑的大晚上,画画看得见么。”
“心中有画,自然能画”,裘哥端着高人的风范,问:“和你一起的骷髅妹子呢?弄丢了。”
梅山噎住了。
“你们来金城是找人的吧,我听眉眉说过。怎样?有寻到什么线索吗?”
卟,梅山被扎了一枪,正中红心。
“所以啊,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瞎折腾啥!自己丢了小命不打紧,连累我等屁民干什么!你说是不是,梅山。”裘哥看着梅山,他的脸色眼神都很平静,可是梅山能听出,他的声音里压抑的怒火。
梅山讪讪的点头,撇开脸没有说话。他有些不是滋味,一直以来,仙女团的发展顺风顺水,他跟着沾了光,和开了挂一样事事顺利。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没想到,在绝对的暴行前,完全无能为力。
白惨惨的骷髅,依然在走着。静静的趴在废墟里的地窖口上,梅山清楚的看到,当十来只老鼠,窜向骷髅群时,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老鼠就被骷髅抓在手里,撕扯成碎片,老鼠的鲜血变成血雾,融进了骷髅的身体里。
起雾了,雾里有血腥味,梅山擦了擦脸,手上似乎有鲜红的颜色,这样的颜色有些刺目,令人晕眩,梅山的眼前在晃动,他啪唧趴在了地窖的口上,哐当摔下椅子,倒了了地上,眼睛紧紧的闭着,昏睡了。
聂清掀了被子,站了起来,走到梅山旁边,弯腰,将梅山拖到了床上,然后盖上了被子,拍拍手转身,扶起椅子,自个站在了裘哥的旁边,问:“你放的药?”
“是,他醒着会坏事的”,裘哥指指前面行走的骷髅,手上依然在纸上画个不停。裘哥用的是铅笔画,从聂清的角度,他能清楚的看到,纸上有一个个鲜活的骷髅。
“裘哥,你这手盲画,每看一次都令我佩服”,聂清夸奖道。
“你明明是人,夜视能力和骷髅一般,你觉得合理嘛!”裘哥取笑着:“眉眉要来了,她不知道你在这,赶紧下地窖里去。”
“可我想见她一面”。
“好孩子,别想了。你还是活生生的人,还年轻,和我们这些披着人皮苟延残喘的老家伙们,不一样。”
“可是”,聂清急急的想争辩。
“别傻了,我已经是行将朽木的人了,一身皮靠了秘术才看着年轻,今日画了幅骷髅夜行图,也算圆了多年的心愿。”
“可是”。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傻孩子,快躲进去吧。听叔一句话,别傻傻为眉眉卖命,保住自己的小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裘哥身上的皮肤开始衰老,他拍拍聂清的肩轻一推,聂清摔进了地窖里。
聂清倒在地上,看到一幅画从上方落了下来,掉在他身上。捡起来,抬头,看到了裘哥枯瘦脸上的笑容,还有缓缓关上的地窖门。
眼泪落了下来,聂清知道,玉西巷的那些人,最终将和古意巷的亲友一样,变成东门外的一个个土包。为什么,他的亲友都离开了,却独独留下他一人。
呼噜噜,梅山打起来呼噜。聂清听了会声音,良久,突然笑了。
裘哥跳出了地窖,在他的周围,出现了好些个干枯的人。说人也不恰当,他们身上的皮肉干瘪的厉害,和骷髅相比,只是多了一层皮。
裘哥扭头,脖子嘎哈的响,他轻轻的点头,想周边的好友点头微笑。他们都是玉西巷开铺子的老友了,能在玉西巷以人类身份,过了一年丰富多彩的生活,他们已经知足了。
是的,知足了。所以现在,是他们该偿还的时候了。
吟唱的声音响了起来,钱眉眉披着漆黑的袍子,摇着铃铛出现了。她的目光直视,脚下跳着奇怪的步伐,押着古怪的韵律,嘴里配合着古怪的音律,仔细听,放佛在说:“骷髅夜行,生人莫近。”
裘哥等人,在钱眉眉靠近的时候,陆陆续续的跪了下去,磕着头,嘴里念道:“骷髅朝祭,生人莫近。”
钱眉眉跳着古怪的步伐,往前走着。裘哥等人磕了头,整理身上的衣服,虔诚的跟在钱眉眉身后,随着那古怪的韵律,跳动着。
叮铃铃,生人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