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情报,陆霖本能地总感觉会有些什么用途,于是也全部都记了下来。
至少这几天时间,皇城里一直向自己等人使着白眼的侍从士兵,陆霖现在已经知道,都是艾诺利亚帝国二皇子佛朗西斯,和三皇子布莱诺在其中捣的鬼,自己在安排的时候,也必须小心地避开这两个对自己明显不怀好意、同时也站在艾诺利亚帝国皇帝那边的主战派的皇子才行。
毕竟,听阿朗索说,这两人想要搞黄这桩婚事、把陆霖这一行人全部押下大牢,发动对天凡帝国的战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过一切都还算顺利,或许他们在婚礼当天也有什么自己的小九九也说不定但是在这一点上,陆霖倒是很乐见其成了。
以目前众人的计划,陆霖巴不得婚礼当天越乱越好,将这壶浑水搅得越浑浊越好只有这样,自己等人才有可能在浑水中摸得一线生机,救出小公主。
一切全部准备好、只待第二天动手的陆霖,在这一天晚上,却意料之外地被阿朗索单独叫了出去。
“有什么事么?准新郎官。”
由于这些日子已经和阿朗索比较熟了,陆霖的言行也随意了许多,当然最主要目的就是用这种假装“彼此很熟”的语气,来迷惑阿朗索,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阿朗索却看上去并没有陆霖那么“心情好”,反倒似乎有些心事:“你还记得我之前向你保证过的事情么?保证送你们等人平安从罗马城出去的事。”
“嗯,记得,怎么了?”
“那你随我来。”
阿朗索摆摆手,示意皇城中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上了一身便服,和陆霖一起走出了皇城,走在皇城通往圣彼得大教堂的道路上。
此时,两旁的道路业已整修完毕,巨大的石柱上布满了繁复的装饰,但由于色调都是比较统一的金色和白色,看上去并不杂乱,反倒有一种神圣感阿朗索抬头望着绢布扎成的花朵,沉思着。陆霖不急着出声,也跟着观察着四周,心里琢磨着此时阿朗索将自己叫出来,到底是什么用意。
“从目前到现在,我和你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说过我们是一类人,所以我大概还是对你算比较了解的那一档了你心里,有很多秘密。”
正在此时,阿朗索没有回头地,突然说道。
“秘密?”
陆霖一惊,努力压制着自己的语气,让自己的回答不至于太突兀、又不至于太虚假:“确实算有一些吧。你也调查过我的虚实,知道我之前完全都是个笨蛋模样,然后突然开窍的这其中的秘密,当然不能对外人说了。”
“哈,你倒是坦诚,比我料想当中要坦诚点儿那我也直说了。”
阿朗索显然没有料想到陆霖会这么回答,笑了笑,转过身来,目光依然放在头顶洁白的绸布帘上:“说说你的性格吧。我发现,你是个好人。”
“喂,大男人就不要发好人卡了罢!”
“好人卡?是什么意思?!”
“就是、女人如果不答应男子的表白求爱,一般来说都是以这句话开头,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们”
“哈哈,听你这么一说,你以前一定收到过不少好人卡罢?”
“你才收到过不少!”
两人随意开了阵玩笑,阿朗索的神情正经了下来:“我是说真的,李陆霖。现在就我们两人,我就直接叫你名字了。”
“好。”
“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我确实发现,你是个好人。你不会做出来,杀害我弟弟的那件事情所以,我想为我之前针对你的那些行动,在此真诚地道个歉。以前那些事情,是我不对,不该把你当成凶手,我错了。”
“道歉有用的话,要士兵和军队干嘛”
陆霖撇撇嘴,扔出去了一个非常老的梗,不过没有想到的是,阿朗索立刻便听懂了:“你说的是。对你已经造成的那些损害,确实,道歉顶不上什么用途所以叫你出来,是想和你说些其他事情的,权当弥补。”
“其他事情?”
“我发现,你其实不适合当领导者的角色因为你太心软。如果我是你的话,之前你有挟持着我的机会,你把我挟持出来以后,应当立刻一刀杀了才对结果你没有做。如果你当时一刀杀了我,那么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我知道你是一直想把小公主带回天凡帝国的。”
阿朗索最后一句话,让陆霖顿时心中一惊!
难道
他已经发现了?!
不过看上去阿朗索却丝毫没有打算从这个话题延伸开的意思,话锋一转,偏向了另一个方向:“所以说你根本不适合当领导者,你太心慈手软,很多时候会吃亏。我说过我们是一类人,但在这一点上,我和你却截然不同:我不会心慈手软。”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陆霖眯起眼睛,脑海中飞速计算着,阿朗索这句话的用意。
“就是字面意思。我是莱因哈特家族的人,我是皇室成员,料理五家族的后人,我天生下来就要做领导者地位的所以我即使会任性,也不会心慈手软。”
难道,他是在暗中警告自己,不要在婚礼现场闹出什么事情来?
非常有可能
但是,究竟他也小瞧自己了啊。
陆霖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
现在这种情况下,难道你认为,我还会坚持抱着自己的那份心慈手软不放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但我还是不太理解”
“不太理解就对了。总之,你记住就行,也算临行前,我和你说的一些心里话吧。不说这个,我们来说一下,明天你们该怎么逃脱。我已经得到了情报,明天在婚礼结束之后,几乎就是中午的仪式结束那一瞬,我那两个哥哥,佛朗西斯和布莱诺,就要点起军队把你们全部抓住、押进大牢。即便你的那个保镖很能打,可能我们艾诺利亚帝国还没有人可以和她一对一打平,但十个百个势力只有她十分之一的人拦在她面前,她也是必败无疑。”
“这个情报,多谢了。”
陆霖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面前将火红头发掩藏在斗篷下的男子。
之前分明是不共戴天死敌的关系,这一趟下来,怎么突然有点知己的感觉
一定是错觉。
“不过你也不用太发愁,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一条退路。跟我来。”
阿朗索做出了一个“跟上”的手势,率先向前走去,陆霖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跟在了后面两人沿着大道一直向前走着,快要走到圣彼得大教堂时,阿朗索却转身一拐,拐进了一条小巷。
“记住了,这条小巷,门口到时候会停放一辆坏了轮子的马车。这一排有很多条小巷,里面道路错综复杂,有很大一片区域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聚集着各种各样的人,到时候千万不要走错了。”
我不但清楚,而且我们这些日子,就是在距离这条小巷不远处另一条巷子里的屋内,商量着怎么毁掉你的婚礼呐
“嗯,清楚了。”
陆霖点点头,跟在了后面。两人沿着空无一人的小巷一直向前,走到一家门上刚刷了新油漆、味道还没有散去的房屋门前,阿朗索停下了脚步,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陆霖虽然有些纳闷,但也跟着进了屋。
应当不会是把自己约到这种没人地方杀了罢他如果想杀我,早在什么时候都可以动手了
“这间屋子,是我瞒着皇城里的其他人,偷偷买下来的,只属于我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偶尔会溜过来自己给自己煮一壶咖啡,放松休息一下,或者说逃避一些事情你看,墙上的画,都是我画的,不过都不重要了。这里知道的人,现在包括你我在内,只有三个,另一个是我的贴身侍卫,你见过的。”
“嗯。但不知你带我到这里来,是有何用意”
“这里我谋划了很久。跟我来。”
阿朗索走进了卧室,掀开了床板,床板下却露出了一道暗门拉开暗门后,竟是一条地下通道!
“这条地下通道,里面有好几天的吃食,以及一些简单的武器装备等等。到时候,我会让我的侍卫在这里与你们接头,通道另外一头,是圣彼得大教堂的后院。到时候你们就从这里逃跑,由我的人带着你们,在这里化妆成修士、到了圣彼得大教堂后,从圣彼得大教堂后院通往台伯河的码头,坐船逃跑。一路上我都叮嘱过了,不会有任何事情的。虽说躲在这里也不是不行,但我总感觉还不够安全,你们还是从这条秘密通道到圣彼得大教堂、然后化妆成修士坐船离开比较好一点儿。”
“多谢了。”
陆霖心中前后权衡着,自己原先和艾伦等人规划的逃跑线路、与这条线路的优劣,最后竟然发现,好像这边的方案,更容易脱身一点儿?
不过,自己接下来要做的,是搅黄他的婚礼,肯定用不了这条逃跑道路了。
“总之,你们到时候不要等到婚礼结束再跑,半路上如果有什么机会、你们就先行离开我知道你们也许很在乎天凡帝国的礼仪问题,但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时候,再去讲究那些礼仪,可能会有点荒唐虽然也有那些愿意为自己国家气节和面子、不惜牺牲性命的壮士,我从心中也赞赏他们的举动但陆霖,说句老实话,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不是这种人。到时候直接溜就是了。别犹豫太多。”
“我都明白。还是,要对你说声多谢。”
虽然用不上,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陆霖露出了感动的神情,双手紧握着阿朗索的手,脸上露出了感动的神态。
“不用这么客气就算是我先还一部分之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情的债好了。走,到客厅去吧,还有一点儿时间,请你喝杯我私藏的红酒,权当为你践行了。”
阿朗索显然不吃这一套,将手从陆霖的手掌中抽开,走向大厅,一手拉开酒柜,从酒柜后的暗格里取出了一**落着灰尘的红酒,珍而重之地放在了桌上:“虽然比不上法兰西帝国的罗曼尼康帝那个档次,但也是我们艾诺利亚帝国最贵的红酒了,更为珍贵的是、这一**是我十岁生日那天藏下的,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年时间,算是对我来说、很有纪念价值的一**酒了。”
“孔特诺酒庄的?”
陆霖猜测地问道,阿朗索脸上露出惊讶神色:“没想到你对红酒这么懂,我弟弟之前败在你手里,算是不亏不提他了,来,试一下吧。”
看着阿朗索轻轻将软木塞打开,酒香顿时弥漫了整座房间,陆霖倒也不客气,拿起接了四分之一杯的高脚杯,轻轻摇晃着醒酒,口中却问道:“我总觉得,你今天话中有话,应当不只是简单带我出来转一圈,和我说这条秘密通道否则的话,你的那个侍卫,完全就可以胜任,不需要你亲自出来。”
“被你看穿了啊。确实不只是这些,不过,剩下的都是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事了,算是我自己想要出来散散心、与此同时做出一个决定”
“决定?”
陆霖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连忙追问道。
“是的。很重要的决定。非常重要。”
阿朗索并不打算透露分毫,只是目光涣散着,不过从手臂紧绷的肌肉、略略晃动的身躯,依然可以看出,他内心深处十分纠结的感觉。
“明天就是你的大婚之时了,还有什么,是放不下、决定不了的?”
“你不懂你还没有到这个地位和地步,不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
阿朗索从失神中醒了过来,自嘲地笑笑:“不过地位和担子什么的,都不是什么太好玩的事就对了陆霖你别笑,我有一种感觉,你迟早也要背上沉重的担子和责任,也要面临和我一样的情况这是迟早的事情。
毕竟,我们是同一种人啊”
长长的叹息声,回荡在室内。
两人对望一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