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返回岸上,王弗轻呼一口气。
此时已是将湿漉漉的衣衫褪下,换上了干爽的白袍。
倚着树闭目许久。
却是困意全无。
自己为何会救那叶萧,他分明仍与楚逸那魔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若他是来日为恶,我此举摆明就是助纣为虐。
或许来自对琬儿姑娘的歉疚,
又或许……
正思虑之际,却瞧见一道黑影于远处林间一晃而过。
转瞬之间,携着掌风,飘然飞身到自己面前。
赶忙抽出长剑格挡。
却观一柄精钢锤炼的剑,在那人掌下,只如同豆腐一般,相触之际,竟是碎成了七八块。
而王弗本人被那股掌力余下劲势掀飞,身子横飞了四五丈。
只觉筋骨欲裂,喉间弥漫的尽是血腥气。仍是支坐起身子,死死盯着眼前人。
那人通身罩在黑袍之下,缓慢的腾挪着脚步。
这人再出手,便是自己命绝之时了罢。
想到这里,不免自嘲的笑了笑,死得这般不明不白,当真是荒唐。
陡然间,却见一道身影落在二人之间。
关切的凑过身,要来搀扶自己。
是秦洛。
王弗喊道:“别过来。这人武功很怪,专心迎敌。”
却观那黑衣人已然出手,身法莫测诡异,左手一探,向秦洛面门抓来。
这一抓沉稳老辣,携破空之音,秦洛堪堪避过,再瞧那人左手变招为指,右手划掌挪至肋下,一掌才及打出,秦洛顿觉扑面而来掌力劲势奇大,气息竟不由得滞缓,知道无论如何不可硬接这招。
遂两掌格在胸前,飘然一退。
却观那人第二式紧接而至,黑袖一挥,取向自己咽喉,虽是被偏头避开,然劲风仍将秦洛面门割开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黑袖之中却又藏着一拳一掌,此时当真是黔驴技穷。只得潦草应对上这一式。
待二人分身而立。秦洛一对手背在身后缩在袖里不住颤抖,这情形可都被王弗瞧在眼中。
登时心乱如麻,然而自己便是没有受伤,二人合力对上这黑衣人也是毫无胜算。
秦洛颤抖得愈加剧烈,先是手,继而是手臂,须臾功夫,竟是上半身都颤抖的厉害。终于支持不住,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王弗眼瞧如此,赶忙凑过身子,扶住秦洛,却见秦洛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只得叹道:“你这又是何必。”
黑衣人依旧是没有言语,缓慢的挪着步子,向二人靠近。
秦洛紧紧的攥着王弗的手,王弗竟是挣脱不开。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何必计较这么多呢。
索性任由秦洛抓着自己的手,闭上双眼,一番引颈受戮的模样。
“阁下欺凌手无缚鸡之力的后生小辈,可不是君子作风。”
却见不远处空地上不知何时已然立足一道黄袍身影,迎着月光,负手而立。
瞧着悠然模样,似乎呆了许久。
那黑衣人身形顿了一顿。“楚逸!”言语间无一不透露着怨毒。“嘿嘿,我自然配不上君子之称,素闻血影门主邪君楚逸,乃是当世真君子。”
王弗此时睁开眼,瞧着那道身影,亦是攥紧双拳,眉头紧锁,却也是无可奈何。
楚逸闻言倒是颇感意外,竟觉得这声音格外耳熟,好像在何处听见过。
更为意外的是,这人似乎与自己结下过仇怨。
不过想来不足为奇,自己杀过的人,结过的怨,若是都记下来,也需费上一般脑筋。
“阁下的名号且报上,看看入不入得我的耳。”听得楚逸悠悠道。
“你说话的口气向来这般引人厌恶。”黑衣人乖戾道。
楚逸更加确信,定是熟知自己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了解自己说话口气的人,多半是死人。
“叶展呢?”楚逸遂开门见山的问道。
“一命换一命,将他交给我。”
“嘿嘿,那你是要以自己代替叶展了?”黑衣人狞笑道。
“我想我应该说得很明白了,你把叶展交给我,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楚逸轻敲额头。
便在此时,林间狂风大作,沙哑乖戾的厌人笑声响至耳畔。
“哈哈!今夜当真是有趣,连纪谷主也来凑热闹了。”楚逸笑道。
“楚逸,老朽不得不佩服你的胆色,大难临头,还能笑得出来。”
却观秦洛此间竟陡起精神,趁着几人分神说话功夫,将王弗拦腰抱起,运起轻功踏树而行。
那黑衣人却是盯着两人一举一动,起身欲追,却瞧楚逸凌空推出一掌,不得已只得双臂迎之,任由二人远走。
王弗窝在秦洛双臂之间,虽是反感至极,可瞧着眼前人额头渗出的汗水,不忍再将他推开,索性任由他抱着自己。
只是二人行了不过盏茶功夫,秦洛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王弗挣扎着爬起身来,摸秦洛脉象,当真杂乱无力,时有时无,再看秦洛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显然痛苦至极。
且打开白色瓷瓶,喂了他几粒松萝山庄的疗伤灵药,却毫无见效。
眼瞧着脉象愈加薄弱,终于忍耐不住泪水。
“这位兄台……”
听着声音,王弗陡然回头,却见来者正是叶萧。
而叶萧瞧见自己,亦是面色一沉,冷冷道:“真丧气。”
王弗仍是愣在那里。
却瞧叶萧竟伏在秦洛身畔,猛然历喝道:“你在做什么?”
“自然是救人,你以为人人都与你这小白脸一般。”
这话说得甚是刺耳,可眼下王弗却也顾不上计较,赶忙问道:“你有办法?”
“方才肯定有办法,但看见是你的朋友,就不一定有办法了。”叶萧笑道。
“人命关天,还由你开这等玩笑。”王弗怒道。
“你若不想他一命呜呼,现在就闭上嘴,安静一会。”叶萧悠悠道。
“嗯,真乖!”叶萧笑道。
王弗此间却是无心思与这少年斗嘴斗气。
却见叶萧将秦洛扶起来,二人两掌心处相对。
叶萧常年随师傅救助中原百姓,只觉武林中人较量比拼遗留的内伤,虽然与灾民所患的伤寒,疟疾不尽相同,却也大同小异。
眼瞧这人脉搏若有若无,危在旦夕。
便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胡乱医治一番,运行起师傅留给自己的内功心法,替他排解经脉中的混乱内力。
却发觉其少阴,少阳脉当中黑衣人残留的内力,只消自己沿经脉传输内力,竟都如同消失一般。
少顷功夫,已然压至心脉的两股内力荡然无存。
经脉既畅通无碍,秦洛突出几口黑血,虽然还未转醒,却也恢复几分神色,显然性命无碍。
叶萧转身便走。
“慢走!”
“你这小白脸叫小爷又有什么事?”
“多谢!”王弗正色道。
“你要怎么谢?”
这话问的王弗一怔。
“请我吃个饭,饿死小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