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翁老儿一声长叹:“哎,你年纪轻轻、花容月貌,怎的脑子和耳朵同我这将死之人一般不中用?”
催眉一听这话,急了,跳出来道:“我听清了,我听清了!您方才唱到了山神动怒,还有……还有什么泥鳅。您可是在这雪山上见着泥鳅了?雪山上怎的会有泥鳅?”
催眉这小子,有时精明得像只狐狸,有时却又真真傻得叫人哭笑不得。
雪翁一跺脚,高声道:“是啊!天神要动怒了!他老人家上天赴王母娘娘之宴去了,留我好好炼丹看炉,我怎的跑来与你们这群凡人闲扯?该死,该死!”
他说罢,抬脚便跑,跑了几步停下来,同阿依仙挥手道别:“仙女姐姐我先走啦!我偷懒之事你可千万莫对我家仙君说起,更不要上你家王母娘娘跟前告状!”
阿依仙娇笑一声,挥手道:“知道了,你快去吧,不然丹药要烧糊了!”
那雪翁老儿惊呼一声,撒腿便跑,却被面前一龇牙咧嘴的野兽唬了一跳,双腿一软摔进雪里。
我欣喜呼喊起来:“通宝!我的好通宝,你怎的也上山来了!”
我知道通宝是林中物,不适应雪山与严寒,便没将它带上山,却不想它又一路艰辛地跟了来。
雪翁瑟缩地瞥通宝一眼,起身大呼:“不得了了,豹子上山要吃人了!”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雪雾中。
通宝凑近我身旁,撒娇般不断拱着我的手,要我抬手替他抚顺背上皮毛。
我见它那日为救我而留下的伤痕仍旧清晰,心头凄然,想着自己不仅拖累人,连这小兽也要受我牵连,差点落下泪来。
阿依仙此时幽幽叹了口气,翦水双眸潮润地望着古墨,“师兄对一画果然上心。豹子是你最珍爱之灵兽,却也送了她。当年若非得山中野豹相救,你被大师兄重伤弃于道上如何能得生?”
原来豹子救过古墨的命,难怪他身边除了二十使,便只有成群的豹子相随。
他虽心狠,却断然不是恩将仇报之人,江湖传言入古墨门下须在洞中杀害初生小豹,看来也未见得是实情,多半是无端而起的诋毁流言。
意识到此节,我心头怒气已然消散不少。
催眉怔了许久,这才回过神来,“这雪翁老儿,难道……难道真的是天上仙君的弟子?”
阿依仙“噗嗤”一声,笑得险些摔进雪里去。“傻小子,哪儿来的什么仙君王母。这老儿有些疯癫痴傻,恐怕是从前练功走火入魔了,便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仙人,以为我是王母座下的仙女。没人知道他的姓名,也不知他的来历,见他白衣白发好似是这雪地里蹦出来的,便唤他雪翁。”
催眉失望至极,撇下唇角呢喃道:“原来是个疯老头,我还以为当真见着神仙了呢……”
我瞪他一眼,他立时噤声。
阿依仙挽着阿曼克继续朝上走,“贵客们别在我卧月教宫殿门前逗留了,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卧月神教待客不周、不知礼数,竟让贵客徘徊于宫前而不入。”
我挣扎着要起身,催眉正要上前来扶,古墨已抢先一步将我抗在肩上。
我一颗不争气的心瞬时便软了,他究竟是好是歹也无暇去想,只愿轻轻凑近他耳畔说句软话,好叫他不要因我的固执而伤怀。
可我唇齿张合半天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