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国寂寂，昼雪初积。

庐山冬日里有雾凇美景，慕名前来附庸风雅之士不少，紫霄峰麓又有几座清幽道观，景色亦是绝佳，更是引来不少游人。

先天观里眼下冷冷清清，通宝方才在门口抓了一会儿兔子，把道士游人都吓跑了，不过兔子倒是抓到了不少，它满嘴是毛地昂首阔步，很是得意自满。

它现在不再像古墨少主养大的豹子，倒很像催眉养大的豹子。

从观中道场的格窗望出去，云蒸雾绕间能看见一柱孤峰破天而出。孤峰笔直而立，壁立千仞，高耸入云，如一把苍劲宝剑，利落地劈云斩雾，直通青天。

老道长说这奇绝孤峰飞鸟可落，走兽难徙，攀岩无路，因而渺无人迹。他捏住花白胡须，握在指尖摩挲片刻，眯起眼望着孤峰，心驰神往地道：“我且悄悄说与诸位施主知道，那峰上啊，住了神仙！我总在夜深时看见仙人从天而降，飘飘立于峰顶，依傍圆月而立。”

“神仙？”秦尚蔑笑一声，冷冷斜觑那峰顶一眼。

老道长神情严肃了起来，“秦施主不信这世上有神仙？”

秦尚起身走近窗边，侧身笑道：“信，我当然信这世上有神仙。道长你看我夫人冰肌玉骨，容貌无双，不是天上的仙姑转世是什么？”

老道长铁青着脸道：“施主不信归不信，何苦出言相讥！”

秦尚不耐烦地回身道：“你以为我说我夫人是仙姑转世是讥讽？我倒要问问你这老道，你觉得我夫人不美么？”

老道既怒且局促，紧闭双唇不语，唇下胡须却微微颤抖了起来。

秦尚抡起团扇指点道：“我方才可是见你观中小道们愣愣看着我夫人，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

老道顷刻涨红了脸，吹胡子瞪眼地怒道：“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我感到有些烦躁，起身要走。

秦尚旋身挡在我面前，“夫人哪里去？”

“我不是你夫人。你说古墨在山里，我虽不知你是不是在说谎话骗我，但我宁愿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多谢你引路至此，我要去找他了。”

他笑了笑，却忽而侧身对老道长说：“道长莫气，我并非不信这世上有神仙。只不过，”他抬起扇子指了指窗外孤峰，“我不信那山里躲着的是神仙。”

老道不屑地轻哼一声，“不是神仙？凡夫俗子有谁能登上那峰？贫道晓得施主你们身怀武功，从前也不是没有自命不凡的武林人士想要登上那峰，命大的虽缺胳膊断腿了，但总算捡回了一条命。那些命薄的......”

老道没说下去，面带悲悯地朝窗外深谷里看去。

秦尚问我：“夫人你说，谁能上得那峰去？”

我回身缓步走向窗边，眼望孤峰，心头思绪翻滚，搭上窗楣的手竟不自觉颤了起来。

见我不答，催眉抢着插嘴道：“我家老太爷......就是我一画师姐的师父，能上去。”

秦尚撇撇嘴，“还有呢？”

“古墨，”我猛然转过身，觉得自己眼里燃着光，“古墨他可以上去。”

秦尚装模作样地叹道：“我还以为你会想到为夫我。不过不错，古墨，他可以上去。”

他绕到道长身后，用团扇拍了拍道长头顶的发髻，道：“老道儿我告诉你，你看见站在峰顶的那人不是什么神仙。那是个......”他眯起眼谨慎地选择着字眼，“是个，很可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