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感伤,嘴角的弧度落了下来。
“你堂堂古墨少主怎的也上这儿来快活了?看来这姜老爷的请帖分量重得很啊。”
他望着我的眼,一望到底,“帖子我的确收了,却不是为了帖子而来。我是跟着你来的。”
我怔了怔,目眩神迷,“你跟着我?”
他淡淡道:“不错。那日雾散后,我不见你,猜是被人稀里糊涂掠上了岸,便到岸上去寻。”他顿了顿,朝自省亭瞥了一眼,“那贵公子倒将你照顾的不错。”
这话闻起来有些酸。
“照顾我的人是催眉。不过易公子人很好,这一路银两他的确没少付。”
他冷笑一声,“怎么,逍遥派如今竟如此窘迫,你口袋空空便下山了?难道是下山化缘的?”
我从前没和他说过这许多话,万万没料到威震八方的古墨少主竟然这般心胸狭隘、口舌毒辣。不过他这副阴沉沉又浑身带刺儿的模样倒十分亲切可爱。
他忽地从怀里掏出一只金元宝,“你拿了这个去还他。”
他这又是在做什么?难道我欠易公子的便是欠,欠他古墨的便不是欠了么?
“我身上有银子,一会儿就去还给易公子。”
他收回金子,不再言语。
姜文儒满场周旋了一圈,又坐回席上,缠住古墨一通吹捧。我听着无趣,酒足饭饱后无聊得四处张望,正瞧到邻桌一黄口小儿将嘴里嚼了半天的吃食偷偷吐回碗里,悄悄从椅子上溜下来,蹑手蹑脚地往外去。
他与我四目相对,慌忙对我摆手,食指和中指在空中轮番划了划,示意我他要开溜,让我别出声。这小娃娃的手势与逃跑时的神情当真与我那江流师弟一般无二,活脱脱一个小江流。
那娃娃没逃多远,便被一个满身珠翠的妇人给抓了回来。那小江流哭丧着脸,一张稚嫩的小脸闪过壮士慷慨赴死的神情,缩紧眉眼一口吃掉了那妇人喂给他的红烧肉。
这小孩儿居然不爱吃肉,江流师弟从前也是不爱吃肉的。
他吞下肉,朝我做了个鬼脸。
这小娃娃古灵精怪,深得我心。
给他喂饭的妇人应当是他娘亲。她虽穿金戴银,却一脸寡淡憔悴,乌青的眼窝深陷,眼角也零零乱乱堆了一堆褶子,神色落寞得好似满肠愁苦不得与人说,这模样,若说她是小娃娃的姥姥我也是信的。
我正看那对母子看得出神,古墨用指节敲了敲我的脑袋,“待闷了吧,我们出去走走。”
姜文儒一脸坏笑,“少主带一画女侠四处看看,我这园子虽然不够气派也不甚精巧,但后院里一片梨园却是有名的,二位去那儿走走,这个时节梨花开得最是清雅,与一画女侠最是相配。”
我才不要与风雨吹打便凋零成土的梨花相配。
我一起身,便见那小江流娃娃满脸乞怜之色地望着我,一双铜铃似的圆眼睛泪汪汪,想是在求我将他带出去。
我“噗嗤”一笑,对姜文儒道:“姜老爷,我瞧您府上这位小公子生得实在活泼水灵,十分喜欢,想同他一起玩耍片刻,可以吗?”
姜老爷笑眯眯地点点头,“生儿,你便陪这位女侠姐姐和古墨少主一同去园子里走走罢。”
那华服夫人蹙紧双眉,幽幽点了点头,“生儿你要当心,切记,切记,定要当心。”
我瞧她一脸忧虑,难道那梨园竟是什么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