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此次受大王派遣,前来拜访大司马。在下知道过去大司马和大王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往来,此次在下突然造访,多少显得有些冒失突兀,唐突之处还望大司马海涵,”邓少通起身略施一礼,见大司马仍然不动声色,便坐下来接着说道:“大司马想必现在很想知道在下的来意吧?其实大王早就仰慕大司马在朝中的英明果断了,只是诸侯王不得与当朝重臣过从甚密,昌邑王为了避嫌,只能望大汉贤臣而兴叹了。”
邓少通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大司马的脸色,猜测着他在想些什么。
霍光脸上仍然面无表情,但是听到这些景仰敬佩的谀语,心中毕竟还是受用的,再加上他看到邓少通口齿伶俐,彬彬有礼,便先入为主对昌邑王多了一份好感。
见邓少通不再说话,霍光缓缓说道:“哦,那今天昌邑王怎么又突然派邓君前来,难道这次就不怕天子和朝中百官的猜忌吗?”
“昌邑王虽然一直偏居于中原东隅的蛮荒之地,但却一直心系家国大事。前些日子大王听说西域乌孙与匈奴之间有可能要发生大规模战事,直接影响到大汉在西域的经营发展,因此天子和大司马都在日以继夜精心谋划准备着,并且因为某些意见上的不和还闹得不太愉快。大王知道此事之后忧心忡忡,大汉的天下全由大司马和天子两人鼎力支撑着,若是因为劳累焦虑而染上疾患,在此关键时刻,实在是大汉数千万黎民的不幸。大王也想替天子和大司马分忧解难,只是碍于诸侯王的身份,不便随意离国赴京,所以特地差遣在下前来拜访大司马,为大司马和天子的健康略尽绵薄之力。”
“哈哈,这昌邑王虽然口气是大了点,但其心可嘉。只是不知道邓君是否会什么仙术,可以让天子和老臣我远离病患、长生不老?”霍光虽然语气带着调侃的意味,但听得出来并没有什么不屑的恶意。
“大司马果然聪明绝顶,一猜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在下虽然不会什么仙术,却带来了大王求仙时所因为心诚所致而得到的仙丹。这仙丹到底能不能延年益寿,让人长生不老,现在还无法验证,只是在服用之后,不管身体多么疲惫困乏,都会被瞬间一扫而空,变得龙马精神、神采奕奕。在下有幸曾经服用过一颗,确实是灵验无比、功效非凡,想来这仙丹确实是出于仙人亲手炼制的,并非人间庸医可以随意配制而成。”邓少通说完从包袱中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那木盒表面金光闪闪,带着一股让人愉悦的暗香,显然是由上等金丝楠木制成。
他将木盒小心翼翼递给一直在旁边束手站立的傅介子,便退立到旁边,等待霍光过目。
霍光打开木盒,只见几十颗晶莹剔透的白色丹丸呈现在眼前,那些丹丸各个溜圆光滑且大小均匀一致。
霍光随手捡起一颗在阳光下观看,透过亮光只见那粒仙丹中竟然呈现出墨绿色的人间山水,仙丹虽小,但是里面的湖光山色却是精致细腻、历历可辨,仿佛人间美景真地被施了仙术映射在了这一颗小小的丹药之中。
霍光作为大汉第一权臣,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宝物没把玩过,可是这样神奇的东西却还是头一次看到。
他睁大了眼睛仔细查看,却更惊奇地发现每一枚仙丹中所呈现出来的景色人物虽然大同小异,但是随着丹丸在他手心中滴溜溜地慢慢旋转,每一个角度看到的人间仙境竟然逐次发生着变化,犹如一幅精美的长篇画卷被镌刻在了丹丸之中,更像是被仙人的仙气淬炼过一般,呈现出流光溢彩的不凡华丽身姿。
霍光见此奇观,哪里还会质疑这仙丹的来源是真是假,急忙将盒子恭恭敬敬地置于条案之上便俯身下拜。
“这仙丹从何而来?此等宝物确实是神奇得很,没沾染上半分人间的俗气。”霍光在迷离之间不由得向邓少通痴痴地发问。
“呵呵,大司马忘了,昌邑国虽然地处偏僻,但却离传说中东海里的仙山不远。昌邑王心诚则至,曾经多次在波涛汹涌的海水中披荆斩棘,冒着被海怪吃掉、被惊涛骇浪掀翻于海底的风险,终于找到了仙山,并得遇仙人求得此神丹。”邓少通恭敬地答道。
听到这仙丹的离奇来历,霍光更是心目中充满了无限遐想和向往,仿佛已经见到云海天阁间仙人正在向他频频招手,邀他一起共赴瑶台仙境,体会只应天上有的快乐逍遥。
心驰神摇的霍光正沉浸在不由自主的幻想中,却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
“如此不凡神品,昌邑王怎么不直接把它进献给天子?”一直在旁边站立护卫的傅介子的声音中充满了疑惑。
霍光被他这句话猛然点醒,心想,是啊,这等由天上仙人炼制的仙丹也只有天子才配拥有,昌邑王把这些丹药先送与自己是何用意?
邓少通见霍光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只把那双充满疑问的眼睛盯着自己看,发出烁烁寒光,饶是他闯荡了几十年的险恶江湖,也不由得心中发颤,于是赶忙稽首答道:“昌邑王是当今天子的侄儿,按理来说,将可遇不可求的仙丹首先应该贡奉给天子,以表崇仰敬畏之心。只是这仙丹虽然神奇,却是直接入口之物,万分大意不得,天子乃万金娇贵之躯,万一服用了此药出现不良效果,那昌邑王岂不就成了大汉罪不容赦的罪人,万死莫辞也无济于事了。再说,诸侯王和天子既然有血亲关系,实际上更应该避嫌,以免被人误以为向天子无端示好,却暗藏着觊觎天子宝座的痴心妄想。此仙丹由大司马找专人品尝试验过后,证明确实灵验无比,且对身体并无害处,才好再由大司马进献给天子,以确保天子无虞。更何况大司马日夜操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于大汉的政情军事样样要殚精竭虑地权衡思量,丝毫也不比天子轻松,大汉天下全指仗着天子和大司马两人,难道大司马就不配享用此等仙丹吗?”
邓少通这一番话不仅打消了霍光的全部疑虑,更另他全身舒泰,飘飘然了起来。
大司马眯着眼睛望向邓少通,心想昌邑王虽然庸碌,但手底下却还真是人才济济,眼前的这位邓君不仅伶牙俐齿,更是落落大方,要是能为我所用倒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帮手。
邓少通见霍光心满意足地收下仙丹,他此行任务也已顺利完成,在告辞了大司马之后便径直出了霍府。
就在当天的夜里,义阳侯府邸中,傅介子的书房里突然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傅介子坐在条案旁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我一别经年,兄长别来无恙否?”
那不速之客听傅介子发问,慢慢转身说道:“兄弟,我这次来京城也是特意为了看望你的。”
书房中被乱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照在此人的脸上,赫然便是白天在大司马府中进献神丹、口若悬河的邓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