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长刀放在桌上,薛以战面色不善道:“好好说说吧,沫沫。”
沫沫一直垂着头,神情委屈,豆大的泪珠说掉就掉,好半响才懦懦地喊道:“大长老。”
闻声,薛以战猛地一拍桌子,作势就要拿起桌上的刀,照着人一刀砍下去。见状,银惑急忙抢先拿走了桌上的长刀,往地上一滚躲在了离他最近的止月身后,抱着刀死活不肯露脸。
恶狠狠地瞪了眼小狐崽子银惑,薛以战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性耐心地问道:“沫沫,你是我狐族这一代中最优秀的孩子。自从三百年前一次下山试炼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你,我遍寻六界,号令族人漫山遍野的找你,可你竟然在妖楼姬?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解释!”
深知薛以战脾气的沫沫怯懦了许久,眼见就要将对方的耐心耗光,她终于鼓起勇气跪下道:“大长老,我就是花五娘。”
闻言,薛以战被哽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这个时候她发现了关键问题,一把号住沫沫的脉震惊道:“难怪三百年了你还是幼时容貌,竟是一身妖力尽散!”
三百年前沫沫误入凡间,几经辗转后不慎离枫林越来越远。凡间的修士对她穷追不舍,人间的尔虞我诈令她胆战心惊,走投无路之下听信了小人谗言。听闻凡间有一妖楼,她的本意是想去寻其庇护,可却不曾想到,那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没有能力离开,便只能屈服。
万幸的是三百年她尚年幼,在一次失败的逃亡之后被花六娘废了经脉,一身妖力尽散,身形便一直停滞在了幼时容貌。
这三百年间,她见过无数误闯进来的妖,从一开始的誓死不从到最后的绝望麻木。
有人自甘堕落,有人寻求庇护,也有人只是误入歧途。妖楼姬到底是什么地方?谁能说得清,谁又能道的明。
薛以战没有为难沫沫,虽然她没有多说,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心情非常不好受。
此时此刻,没有人会比薛以战更想拆掉那栋妖楼!奇妙的是,这种心情殊云是可以体会的。这些年来妖楼姬明里暗里不知残害了多少凡人,殊云临危受命,却越往深处探寻越觉得其中迷雾重重。
细细想来,自从他们上了二楼以后,所遇见的人、事,都像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一样。只能看见他们所想要看见的东西,别的一概不知。妖楼姬家大业大,怎么可能只有区区那么几个客人?纪凌出现的蹊跷,就连薛以战的露面都像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一般。最关键之处便是夏怜,言语漏洞百出,身份成迷,她又为何能在妖楼姬里有那么高的地位?
而且,太容易了,一路上实在是太容易了,简直和对方敞开大门等着她们自投罗网一样。如果妖楼姬的上层有这么好闯,那它怎么可能一直屹立不倒?
沫沫知道的十分有限,虽然挂着花五娘的名头,实际上却一点儿实权都没有。向她问起夏怜的身份时,沫沫竟然是茫然的。
让银惑将沫沫送到隔壁间休息后,剩余四人神情各异,薛以战心乱如麻,索性坐在窗边撑着额头一言不发。
楼雨沉默的坐在桌前将折扇完完整整的打开,这把折扇是黄泉至宝,名为往生扇,也是逐妖狐一族代代相传的宝物,专克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将扇子合拢后,遮住一眼涟漪,她道:“那孩子中的术,我解不了。”
沉默片刻,殊云面色低沉道:“或许,我可以将她带回去,家师应该有办法。”
薛以战面带痛苦道:“沫沫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的苦,我竟然毫不知情!无论如何,她身上的术我一定会解开,不管是何方神圣,妖楼姬,我拆定了!”
殊云不甚赞同的摇头道:“硬碰硬是下下策,对方既然能施展妖术让沫沫什么都回想不起来,必然也会对其他人施展同样的措施。接触不到核心,一切都是徒劳。”
薛以战面带疯狂,因为太过激动导致她直接站起了身压低嗓子咆哮道:“我们现在对妖楼姬一无所知,你知道什么是一无所知吗?也许迟一天就有更多的人会遇害!这个毒瘤,说什么我也要把它给除了!”
“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我们不能贸然行动,你先冷静一下。”楼雨起身将薛以战按回了位置后,转身对殊云说道:“明日你和以战带上银惑和沫沫去一趟京城。”
殊云不解道:“去京城做什么?”
她答:“调查。”
对方又问:“那你们呢?”
“去会会他们。”
次日,一行人兵分两路,起初薛以战是怎么也不同意让楼雨和止月单干的。直到被人拉到角落里交头接耳了一番,她才恍然大悟,一脸感动到热泪盈眶的样子拍着楼雨的肩膀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竟然这么为我着想!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薛以战的亲兄、我呸!亲姐妹,亲姐妹哈,不要在意那些小细节。等姐摘下了这朵高岭之花,绝对第一个告诉你!”
言罢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献殷勤。
然而让人觉得画面似曾相识的是,银惑那小屁孩竟然跟薛以战一个德行,给人瞻前马后,倒茶倒水先不说,就连脸上荡漾的笑意都如出一辙!
临行前,止月抚摸着下巴,一副已经洞察先机的样子道:“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那小崽子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啊。”
看了看比沫沫高了半个脑袋的银惑正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忙前忙后,还真别说,楼雨真的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辛酸感。好容易拉扯大的弟弟马上就要跟人跑了啊。
直到两路人彻底分道扬镳后,银惑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什么叫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不就是典型的列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