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定下的日子是五月初五,日子且好,只是有些着急了些,统共十来天的功夫倒像是娶了家去冲喜一般。管墨觉得有些不妥还要出门打听,张氏哪里肯,加上要着紧的找下处早些搬过去,因此也搁下不提。
管黎是个通透的人,如何不知道唐家有鬼,好歹嫁到了那边衣食无忧,即便是冲喜,也好过在家里受这些闲气,每日家帮着哥嫂做事,闲来将她嫂子的嫁衣改了等着出嫁用。
管墨与他浑家寻了西北桥街一处宅子,门面两间楼上两间,后头四间大瓦房并一处小厨房,统共花了八十五两银子买下,一家人欢天喜地搬过去,临了出嫁管黎才有自己的一间屋子,偏偏又住不了几日。
唐家给的聘礼一半分出来要抬到唐家的,一半与嫂子,让她换了半副妆奁,打点齐全只等唐家来抬人。
眨眼便是五月初四,张氏自充十全娘子替妹子开脸,买来一双新鞋子给管黎换上,梳了髻胡乱说了几句吉祥话,又请了自己娘家的嫂子们跟着过来送亲,顺道去唐家见识见识。
到了第二日,一乘八抬大轿跟着锣鼓到管家门口,张氏与管黎盖上红盖头,管墨背着妹子上花轿,众人只见唐家迎亲队伍如何热闹,却不见新郎的半个影子,迎亲的人是这员外的堂弟唐忠。
花轿里管黎听到一言半语却不作声色,任由花轿将她抬到唐家,拜了堂,进正房撒帐,媒婆上来说四言八句。等到人出去便有丫鬟进来掀开管黎的盖头,服侍她换了家常衣服,带着金丝髻,海棠滴翠珠子赤金簪,金锁出来,先到客厅给太婆婆婆婆磕头,后又到祠堂与前头大娘磕头。
接着是唐靖裕的儿子唐相如与姑娘唐嫣然与娘磕头,两个妾与通房七八个人奉茶磕头。又有家里仆妇小厮童儿与她磕头,认了主母,家里能见的都见了,唯独不见新郎官唐靖裕半个影子。
管黎心下疑惑,便将唐太太拨给自己丫头拉到无人处询问,那丫头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因有族中女客进门看视新娘,管黎只得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床上。又有许多孩童进来寻果子吃,管黎一概不用管,自有丫头和婆子替她打发了出去。
外头有唐家请客招待不提,差不多三更天的时候,吃的醉醺醺的哥嫂到管黎的屋里,见妹子穿金戴银,好不羡慕,说了两句话,自归家去。
管黎自己打起珍珠拖挂,见红烛已经燃了过半,喝问跟前打盹的丫头:“现在你是我的丫头,最好老老实实与我说明白,爷们到底在哪儿?”
这丫头只管低着头不敢说话,还是管黎说拿鸡毛掸子打嘴才跪下哭道:“我告诉大娘,只求大娘说出去,今儿一早大爷带着故去的二爷的娘子私奔了。”
管黎闻言,把心一沉,怪道唐家着急娶亲,原来还有这行当在里头。
早觉得不对,原想着娶个人冲喜,没想到却是遮羞。唐靖裕与弟妇私奔,她算个什么?
“这亲不作也罢!你们唐家太欺负人。”管黎一时气上了头,加上自己本也不耐烦嫁人,遂将头上的拖挂并头面扯下来,自己合衣在床上胡乱歇了一夜,次日乘人不备偷偷地溜出门归了娘家。
她嫂子见管黎回来,便知道定是不妥,这小姑子素日不言不语,看着是个好性儿,却是驴脾气。当下将门关得紧紧的,只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家在大宅院里,来我这里作甚。”
本来也没打算还在管家呆着,管黎从哥嫂处出来将手上的金镯子变卖了,换身衣裳出县城打算往平州去寻个活做养活自己。
出城门一直往外走,谁知道竟然迷了路到夜里没寻到歇脚的地方,便在一处破庙里头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夜空繁星点点,微弱的光亮拉长了草木的影子,随着夜风摇曳,仿佛是一个个张牙舞爪吃人的恶鬼。
周围漆黑默认分章一片,四野一片死寂,寒风撕心裂肺地咆哮着,怒吼着。
管黎拿袍子盖在自己的身上,蜷缩着身子在门后头歇着。
突然一群爷们的说笑声由远及近,管黎立刻惊醒过来,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把灰将脸涂黑,起身往庙后头走去。
三四个流氓打着火把走进庙里,一人骂道:“真他娘的晦气,咱要去司空老爷家寻过活儿,没想到这家不识抬举,竟然不要咱哥儿几个。”
“哥,刚刚看到一个婆姨的影子跑过去,你见没见着?”一癞子问道。
几个人往庙后头看去,并不见半个影子,“你吃酒吃糊涂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来的婆姨,想女人想疯了你!”
癞子抓了抓头皮,突然往树林里闪过一个人影,赶忙惊叫道:“这不是过去了,快追,就是个娘们,捉回来咱哥儿几个取乐儿。”
四人定睛一看,果然一道纤细的身影往树林里跑去,四人举起火把就往树林里寻人去。
“救命!”
见身后有人追来,管黎吓得手脚发软,急忙大声呼救。
一声呼救声打破了夜空的冷寂,夜莺在漆黑的丛林中拍着翅膀朝安静的地方逃去。
女人的呼救声,男人的喊杀声,将这片安宁的深林变得諠嚣起来。
管黎不要命地在草丛里乱窜,拼了命的逃跑,她不知道今年是不是犯太岁,才出城没想到走迷了路,在破庙里歇脚时竟然遇上流氓,被一路追赶到了这片深林里。
“站住,你跑不了了,山里头有狼的。”
后面的大汉累的气喘吁吁,朝着草丛里乱窜的管黎嚷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