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接过玉瓶儿,道了谢。
管黎见旁边的梅花小几上有茶盏和水杯,咽了咽唾沫,跑了大半夜,嗓子都快冒烟儿,替这妇人倒了半盏水双手奉到她跟前,轻声道:“夫人先吃三颗试试,明日一早应该能见好。”
这妇人顺从地颔首,倒出药丸合着水咽下,又指了指桌上另一个杯盏,“小娘子辛苦,这里也没别的东西,只能以白茶代酒,谢过娘子。”
管黎也没拒绝,满倒一杯喝下,虽是白水却如琼浆玉液,连喝了两杯下去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多谢夫人。”管黎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再不喝水只怕她站都站不稳当了。
这妇人道了声客气,便有侍女请管黎下车。
定了魂,管黎才发现这一队人由七匹马两辆马车组成,三匹马儿上驮着货物,外面看起来像是商队,内却不然,那样的贵公子,和那位妇人的风姿明显绝非寻常人。
“如何了?”男人目光落在马车上,冷冰了嗓音问道。
管黎摇摇头,还不待她解释,男人抓着她的肩膀连连摇幌,沉声质问道:“方才你不说有把握?”
管黎被男人抓的双肩疼痛如故,却不敢呼痛,“夫人是寒邪入血,寒凝气滞,因血行不畅导致的腹痛。这绝非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病。”
男人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松开管黎。
“他们会给你安排一个帐篷,别乱跑。”
男人越过管黎身边,走近马车,压低了嗓音问道:“怎么样了?”
“临风,这女郎给的药像是宫里用的,应该是不错的。”
男人若有所思地颔首,嘱咐了几句,默默地到另一个马车上去歇息。
管黎浑身被汗水湿透,躺在干草上面十分难受,浑身酸软,混混沌沌竟然睡着了。
第二日天将破晓,管黎从睡梦中醒将来,打起帘子见主人家都已收拾妥当,正吃着干粮。
一个油馕大饼递了过来,管黎接过饼,抬头以袖遮面,吃起饼来。
管黎细嚼慢咽,吃了个半饱便放剩下的饼子收起来,这是在宫里养成的习惯,宫女不必吃的太多,吃饱了会多如厕浪费时间。这户人家非富即贵,想来也不会稀罕她吃过的饼子。
用饭毕,那侍女寻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管黎,道:“娘子这身衣服有些不雅,这套是我们主子送您的。”
管黎羞红了耳根,接过衣服回帐篷里头换去,好在这家三四个男人都避着她,否者她真不知该如何见人。
换好衣裳,侍女引着她上另一辆马车,马车不大,装饰与那位夫人的车相同。
正要落坐,见那气度不凡的男子上车,吓得她白了脸皮,蜷缩在角落里。
那人先她入座,用审视的目光在管黎的脸上扫过,本来以为是个村姑,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来历。
“你上哪儿去?”
管黎把头低着,声若蚊蝇般地道:“威远县,奴是威远县唐家才娶的媳妇,回娘家路上与家人走散。若是大官人不嫌麻烦,随意将我放在哪个人多的地方,我自己寻车家去。”
她不是傻子,这户人家绝非寻常,只看这男人通身的气派,就是在宫里遇见的贵人也无法比拟的。
“巧了,我们也去威远县,既然如此,那顺捎上你。”男人俊美的脸庞上噙着一丝温柔的笑容,这一笑,端的是温文尔雅,犹如幽昙绽放,叫人挪不开眼睛。
“不用,我自己能找着路,你救我一命,我救令夫人一命,官人不欠我人情。”管黎说着就要下车,真再回唐家去,她这脸还要不要了?
男人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唇角噙着一抹笑,“那可不行,我还想以后有机会见见娘子,不送你到家,上哪里寻你?”
管黎面色泛红,一扯袖子,低低的道:“官人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男人没有松手,示意她坐下。
管黎只得乖乖坐下,低着头不敢去看男人。
这人的眼睛像是带了钩似的,只要看一眼连魂儿都会被勾走,小鹿乱撞的心使得管黎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在下姓楚,名临风,号三泉,还未请教小娘子芳名?”楚临风越看越觉得这女子十分可爱,明明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女人,却还有着少女的娇羞。
姓楚?管黎惊恐的连忙捂着唇,这是当今国姓,除了皇族宗亲旁人都不能用,此地在平州的管辖范围,这人莫不是——她赶忙收敛神色,“奴贱名,不足挂齿。”
从宫里出来,她实在不愿和皇室再有半点瓜葛。
女人的表情没有逃过男人的眼睛,唇角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既然对方不愿意说,他也没必要点破,左右是跑不出他的手心,何必急于一时?
“娘子不愿说名字,芳龄几何?看你这娇滴滴的模样,大概也就十七八岁。”
管黎只管把头低着,不肯说话。
“娘子可有意中人?若是没有看我如何?”
二人不尴不尬地坐着,马车本该往平州城去,却调转车头去了威远县。
却说唐家,这唐靖裕单单的带着刘寡妇私奔也就罢了,还将账上所有的银钱都取走,头天忙着娶媳妇儿大家都忙忙的,也没想到他们会在成亲这日逃走。
好在家里有老太太撑着,只不许声张,先稳住新娘,对外只说唐靖裕外出做生意去了。谁知道一大早的新房的丫头们却吵嚷起来——新娘不见了!
没等老太太反应过来,唐太太将新娘的陪嫁清点一边,发现比送过去的聘礼少了许多,银子更是半个子都没有,气的发昏,立刻到上房寻老太太去。
老太太将拨给管黎的两个丫头和三个媳妇扣起来,不许声张,只命人去管家要人:“若是管家不给,立刻送到衙门去见官,告他们个骗婚罪。”
来宣带着几个下人往管家新宅子去,把人全都捆起来。
张氏吓得屁滚尿流,只推口说没见着管黎。
又捉拿了王媒婆过来,三人对质,若是交不出人便赔偿唐家损失。来宣从张氏的屋里搜出剩下的银子来,比唐家给的少了一半,便问着他们:“交不出人,那可要送去见官,我们老太太可是说了,三倍赔偿。”
张氏大放悲声,别说这样的三倍,就是原价也是不够的。
“这位哥哥,就是赔钱也不急于一时,怎么也得给咱凑钱的时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