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的夕洛,才多少岁?不过十来岁而已,却早已挣扎着活在这吃人的世界上。
那时候的夕洛,还不在平民区。
他当时生活的地方,有一个很丧的名字——
『废土』
黄沙漫天、不见天日,到处都是垃圾和废弃的建筑,那建筑许许多多都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被时间侵蚀的不成样子,唯有风沙吹过残破废墟的时候,发出了响声才有点生气。
没有吃的、穿着破布。
单纯地只是活着而已,每一天都是末日。
在那儿夕洛活了下来,直到他被一个好心人带进了贫民区,认识了自己的养母,日子是好过了一些,至少不用担心随时都可能死掉,但总是有那么些人,在如今这疯狂的世道中为虎作伥。
夕洛好几次看见自己的母亲被那些混蛋殴打,自己却无能为力,因为他也每一次都被揍得奄奄一息。
若非强化药剂,他早就死了。
养母有一个喜好,那便是读书,什么书她都看,她总是说:
“人不应该忘记学习,因为人如果不去看了,不去听了,不去思考了,那和死了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也正是因为受养母的熏陶,夕洛才跟着那般喜欢思考,但他和养母喜欢什么书都看不同,夕洛只喜欢有关电子机械的知识,他一看,便入了迷,后来甚至去垃圾场翻来废弃的金属元件,试图修复它们。
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
直到那一年生日,夕洛收到了来自养母的那份生日礼物,彻底地改变了夕洛的命运,那份礼物——希望之地链接设备。
在希望之地,夕洛阅读到了大量的知识,他疯狂地汲取着它们,有时候甚至连饭都不吃一连几天都泡在希望之地的万物之源里面,那段时间,夕洛最喜欢的,是武器,他受够了欺辱。
所以夕洛不断学习着如何制造强大的武器。
可那有什么用呢?他如愿以偿地制造了武器,并杀掉了那些总是来欺负自己和养母的混蛋,可却被关进了监狱里面呆了好几个月,出来后夕洛意识到自己一个人,是根本比不过那些大势力的。
他们只手遮天,在这个腐朽的世界里,他们……
就是神。
所以夕洛放弃了制造武器,开始学习并制造机器人,这并不顺利,因为那段时间内机器人行业已经步入成熟,虽然没有现在那样机器人随处可见,可也的确不少了,夕洛试图制造一个拥有感情,一个有灵魂的机器人。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悲哀。
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之后,夕洛痛苦地发现——
机器永远是机器,只是一堆金属元件堆砌起来的大铁块罢了,它们怎么可能拥有感情?它们没有血、没有肉,它们只是冷冰冰的金属。
那之后,夕洛又沉迷于程序开发上面,小椰子,是夕洛制造出来的第一个程序,那时候的小椰子还只有一些简单的功能,比如报时、录音等等,但随着夕洛学习的越多,懂得越多,小椰子的功能也在逐渐增多。
有一次,夕洛迫切地需要一笔钱,去购买一到程序的初始代码进行研究,没有办法的他只能在希望之地里偷了一个玩家的装备,可当即便被抓住,差点被当街打死,就是那时候,一道身影站出来救了自己。
她是那么的帅气、强大,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她就潇洒地解决了那不可一世的家伙。
由于她当时还小,穿着练功服和一头短发,夕洛没能认出她是个女孩子,而且由于夕洛当时也还小,声音稚嫩,所以也没能从声音上听出什么不对,她救了自己,夕洛想拜她为师。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说如果陪她练习一种名为枪斗术的武术,她就教自己功夫!
练习自然有专门练习的地方,跟着她,夕洛去过了许许多多从未涉足的地方,练功场就是其一,那是一个巨大的室内练习场所,当然也是处于希望之地,不过这个练功场可不一般。
它会完全还原出现实中所承受的痛苦,要知道,在希望之地,痛感是经过削弱的,而在练功场则不会,从踏入练功场的那一刻开始,夕洛的苦日子便算是开始了,从那之后,练功场内的惨叫声就没有停下。
那声音一直从夕洛十一二岁一直到十五岁。
时间回到了现在。
夕洛呆呆地望着弥雅师姐的背影,小时候所经历的一切让他看弥雅师姐的眼光几乎变成了理所当然,直到现在,才莫名晃过神来——她也是个女孩子呢,那个一直将自己按在地上摩擦的假小子。
如今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明白了这一点后,夕洛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那感觉,就像是一个熟悉的人忽然变得陌生了起来。
“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弥雅师姐轻轻地问道,夕洛下意识地回应:
“陪着一个朋友,玩了一天。”
“朋友吗,好吧。”
弥雅师姐沉吟片刻,忽然回过了头来,嘴角隐约有些笑意,一双银色的眸子是那般温和,夕洛本能地垂下了脸,不与其对上。
“一年未见,你的枪斗术不知道有没有退步,有没有兴趣陪我再去练练。”
“当然。”
夕洛毫不犹豫地点下了头。
练功场。
感觉似乎已经好久没有来过这里,踏入此地的刹那,夕洛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兴许弥雅师姐也是如此觉得的,她摸着墙壁,语气很是怀念:“你走后,我便再没来过这儿了。”
没有人陪着自己,孤身一人又怎会来此呢?
练功场还是和一年前一样,甚至找不到丝毫变化,毕竟是程序生成,不是现实现实中的地方,它不会有蜘蛛网、不会变的老旧,只会一往不变地崭新如初。
夕洛和弥雅师姐都换上了练功服,宽松的衣服才能发挥全部的实力,不过对于如今的两人,衣服什么的也没有什么所谓……只是那已经成为了习惯,以前练武,夕洛和弥雅师姐都得换上衣服才行。
“要来了哦,你准备好没有?”
弥雅师姐微微活动着手腕脚腕,朝着夕洛问道,在看到夕洛点下头后,她猛地一个前扑,化作残影掠向了夕洛,那速度之快好似闪电,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便已来到夕洛跟前。
“噌!”
左手一划,那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银色短(bi)刀(shou),划破空气竟然爆出了惊人的刀鸣声。
“铛!!!”
然而这一刀砍在了坚硬的刀背上,夕洛竟然轻松接了下来,并一个蹬腿迫使弥雅师姐抽身退开。
“还是和以前一样呢,弥雅师姐你还是那么喜欢搞偷袭。”夕洛持着短(bi)刀(shou)舞了个刀花满脸笑意,弥雅师姐同样如此,那笑容看的夕洛不止为何心跳竟有些加速,她似是俏皮地勾了勾嘴角:
“你比以前似乎还要厉害一些了,是我的错觉么?”
“那可不好说,我从未荒废过呢。”
话音未落,夕洛主动出击,抬手就是一枪,燧发枪的枪口明明射向的弥雅师姐的左侧,但她却朝着右侧抬起了枪,砰的一声,两颗子弹在空中相撞弹到了别处。
“不错,的确是有些进步,不过……你换枪了?”
“这把枪和这把剑一套的,叫做无名。”
“如果我看的没错,那枪只能一枪一枪的开。”
“当然,不然怎么叫做燧发枪呢。”
虽说是在交谈,但两人的比试可不曾停下来,弥雅师姐作为教会夕洛枪斗术的“老师”,实力可谓是不容小觑,几个回合下来夕洛眉头已隐隐看得见汗水。
“砰!”
“砰!”
“砰!”
弥雅师姐柔软的身体总是能轻易让夕洛的攻击挥空,而且她好像一条蛇那般,一旦近身后夕洛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动防御……最主要的,是夕洛感觉自己快防御不住了!
“呲!”
血花溅了出来,夕洛迫不得已只能猛地抽身朝后一闪,同时用枪封死前路,这么做的后果是夕洛身上又多出了几道不浅的口子,好处是他终于从被动的局面暂时抽身退了出来。
“弥雅师姐……你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夕洛眼看着弥雅师姐又要欺身上来连忙举起了双手表示自己认输,残影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弥雅师姐的枪口正抵在夕洛的下巴上,她眯着眼睛,笑的很灿烂,这笑容,夕洛还是第一次在弥雅师姐脸上看到过呢。
“哪里不一样了?”
她似乎还没有发现夕洛怪怪的眼神,依然保持着那副……那副……纯真无邪的可爱笑容,有些调笑地问道。
“以前你都是直接上来打我的……现在……改柔术了?”
“柔术?或许吧。”
弥雅师姐耸了耸肩,收回了抵在夕洛下巴上的枪:“不进步就是退步,随着年龄增长,力量成了弱势……毕竟不是你们男生,可以不断变得强壮,不能在力量上占取优势,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径了,唉。”
她如此说着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换上了平时可见的面无表情。
可若是仔细去看,还是能看见她眉宇间的惆怅的。
“算了,这些也不重要,继续打,别藏着掖着,用出你的真本事儿来。”
落下声音之后,弥雅师姐再次朝着夕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这一次,夕洛虽仍旧面露苦笑,可眼神也是认真了起来,一年未见,面对弥雅师姐的要求,夕洛怎么能不认真起来呢?
原谅吾对于战况无法清晰明了地描绘出来,因为吾简陋的才学,那惊心动魄的画面吾只能说个大概。弥雅师姐的神性宛若一道弧形闪电,移动之间带出的残影不但能起到扰人心神的效果,更是让夕洛无法预判她下一步的位置。
虽然夕洛屏息凝神之后,在弥雅师姐试图近身时能迅速甩开一枪逼退她,但此起彼消之下,夕洛的精神消耗太快,他此刻已经感觉到眼睛有些干涩,每一次舞动自己的身体,夕洛都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去小心弥雅师姐射出的子弹。
“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夕洛一个弯腰避开弥雅师姐挥砍的短(bi)刀(shou),看到了弥雅师姐冷厉的瞳孔,她是认真的!
“砰!”
“当!”
燧发枪口火光一闪,爆裂子弹击中弥雅师姐的刀刃,整只短(bi)刀(shou)被炸成了好几截,碎片有一截刺入了弥雅师姐的左手,若非她下意识地把左手挡在了眼前,这碎片可就不只是造成这么“轻松”的伤势了。
“……”
因为这一枪,弥雅师姐和夕洛的距离一次性拉开了将近七八米,她右手捂着左臂,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流出来,倾洒在坚硬的地面上,那碎片嵌入了动脉之中,虽然不是夕洛故意的,但是这已经注定了结局。
“虽然是运气,但是……师姐,我赢了。”
夕洛认真地说道,眼神在弥雅师姐无力垂下的左手上停留着,他想要走过去,但是弥雅师姐没有抬起头,因为角度的问题,夕洛只能看见弥雅师姐的刘海,而看不清她的表情。
鉴于对师姐她曾经的“谆谆教诲”,夕洛不敢贸然上前,直到弥雅师姐“啪嗒”一声倒在地上的时候,夕洛才怪叫一声连忙跑了上去,轻轻扶起了她,在练功场这个特殊的环境,是完全模拟了现实,失血过多引起的昏迷自然也包括其中。
小脸一片惨白的弥雅师姐紧紧闭着双眸,呼吸无比微弱,夕洛手中的无名套装化作光影收进了个人仓库,手指便要点上面前出现的投影屏幕,想要关掉练功场的模拟环境。
但就在这时,弥雅师姐忽然睁开了眼睛,右手拿着枪抵在了夕洛下巴:
“是……我赢了……哦……”
夕洛满脸无奈的苦笑,他怎么会看不出弥雅师姐这是在硬撑?她的手想要举起来都已经无比费力,哪还有多余的力气扣动扳机呢?不出所料,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的弥雅师姐,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右手无力垂下,枪掉到了身前,这一次……
她是真的晕了过去。
“还是这么争强好胜……”
夕洛摇着头,关掉了模拟环境,练功场内光华一闪,一股奇妙的感觉席卷了两人,那就像是被在身上披了一层轻纱一样,若有若无的,这是环境转化的正常反应,举个例子,一个绑着几十斤负重的人突然脱掉了负重一样,便是类似如此的感觉。
队长正在忙正事儿,他在筛选着一些能被当做新鲜血液吸收进来的名单,这时看见夕洛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弥雅师姐从外边走进来,不由得“咦诶?”了一声,愣愣地望着他。
“啥情况……你们……那啥了?”
“那啥是哪啥?”
夕洛一脸茫然。
“就是那啥啊!那啥!”
队长比了个收拾,左手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圈圈,右手伸出食指戳进了圈圈里面,配合上队长那略有调笑的眼神,夕洛回应了一声“啧”,外加一个白眼,他轻轻把弥雅师姐放到了沙发上,这才将脑袋转向队长:
“我说队长你能不能正经一点,真的是……她可是我师姐!怎么能随意开玩笑呢?”
夕洛的表情很严肃,可队长却是耸了耸肩,一副“我是看到了猪么”的表情,小声地嘟嚷着:“是是是……人家是你师姐,不能随意开玩笑,可你知道人家的心思么,一年没见情商还是这么低。”
“你说啥?”
夕洛没有听清,但是总感觉不是说自己好话。
“我说您老人家天资聪颖,帅气潇洒,就是不懂女人心吶。”
夕洛皱了皱眉,面对队长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又啧了一声:“啧……你这人莫名其妙的,而且,队长你为啥现在换了个这么一个形象?以前那个不好么?以前那个多有威严多有神秘感。”
“你说一年前的形象?”队长伸了个懒腰,然后慵懒地趴在沙发上,故意诱出自己玲珑曼妙的身材曲线,因为角度的缘故,夕洛刚好可以看见队长胸口处那深深的鸿沟,虽然是不小心看到的,但夕洛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
这个反应自然没有逃过队长的眼睛,他嘴角微微一勾:
“你觉得现在这个形象不好么?多好看吶,我捏了好久呢~嗯?小哥哥,要不要姐姐陪你坐下来聊聊天?”
“啧……恶心!队长!你不要再玩了!”
“嘁~”
队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才恶心,真是的。”,被夕洛这么一说他也没有心情继续玩闹下去了,看了一眼沙发上安静躺着的弥雅师姐:“你们到底干啥去了?怎么她是这样被你抱回来的。”
“能干啥,好久没见又练了练呗,她太逞能啦,把自己给逼的。”
“是么……谁赢了?”
“谁赢了啊……”
夕洛皱起了眉头:“我赢了吧……但是最后她强撑着,我也不知道她有没力气再开一枪,如果有就是她赢了,你要看录像么?”
“赶紧的!”
来了兴趣的队长立刻关掉了眼前的投影屏幕,兴致勃勃地坐到了夕洛身边,他这么大大咧咧的样子,让夕洛有些不适应,一年前还好说,但是这么久没见了……而且还用的是这么妩媚的女性形象!
夕洛有一种要抓狂的感觉。
憋了半天,夕洛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队长!你喜欢女装我就不说什么了!至少你有点……有点……自觉嘛!凑开点凑开点!”
“有什么关系!你直男癌嘛你!夕洛!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也不知道是触及到了队长什么点,他一下子炸开了毛,吧啦吧啦地好一通数落,迫于他惊人的气势夕洛竟然被说的抬不起头来,跟一年前一模一样……没错,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这种被队长碾压一头的感觉,一点都没有变。
“……所以懂了没?啊?你说话!低着头干嘛?看着我的眼睛!”
“行了行了……队长……我错了……我错了……我道歉……您老人家过目,这是我和师姐的战斗录像,您爱在哪看在哪看,我错了,我溜,我溜还不行嘛。”
垂头丧气的夕洛说着就要离开,但被队长一把按了下来,队长他一脸凶狠地盯着他,像老虎一样尖尖的牙齿喀拉作响:“你,给我,乖乖,坐着,看!”
“我能不能坐远点……”
“你是多嫌弃我????????”
“不是!队长你误会了!队长你别拿枪啊!队长!你先冷静一下!”
“坐下!”
“是!”
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概值得就是队长和夕洛吧。
在队长恐怖的气势碾压下,夕洛如坐针毡地坐在沙发上,队长满脸不爽,顿了一下后竟然一下子趴在了夕洛身上,后者差点没浑身一紧蹦起来,一脸惊恐的夕洛声音都变得尖锐了起来:
“队长你干嘛啊!”
这感觉不像是被一个妩媚的女人突然抱住,倒像是有蟑螂爬到了自己背上一样凄惨。
“你越不想我靠近!我偏要来!你给我乖乖坐好!”
“我……我……呜呜……”
夕洛同学流下了满含屈辱、憋屈和委屈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