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士看了会儿档案，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空白调令，打开了钢笔帽。王安芬看着他，心里暗喜，她得赶快离开这儿回家，她半会儿都不想再等了。

突然，中年男士又放下了钢笔，仔细查看着档案，似乎他的眉头有时紧锁，有时舒张，。王安芬的心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紧紧张张，她内心在一万次地祈祷，祈祷那份她等了一年的单位调令。

正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位高大脱发的男士，手里拿着一些文件，走在前面，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瘦弱的小姑娘。高大男士径直走进科长隔间，当小姑娘走过王安芬身旁时，王安芬抬眼看到，那个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脸上，是满脸的委屈和羞愧，两只大眼睛里，已饱噙着泪水。小姑娘随后跟着进了隔间，她瘦小的背影，在高大科长的背影隐映下，是那么的赢弱，好象在老鹰盘旋下的一只小鸡。

科长的声音并不大，但是隔间没门，并不隔音。

“张凤霞，噢不，应该叫你李雪玲。你的中专师范学校的学籍取消通知书一个月前就发给你了，你怎么不来教育局报到？”

小姑娘并没有回答，只能听到低声的啜泣。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利用别人的应届生学籍，不惜改名换姓，重新参加小中专中考，本身就是违法和违规的行为，也是不公平竞争的具体表现，更何况进入的还是即将为人师表的教师队伍，这种行为在教育局是决不能姑息的。群众的举报很及时，这才开学一个月，希望你能正确理解，你的中考分数是真实的，分数也这么高，尽快进入普通高中就读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

王安芬能够听到小姑娘更加难以克制的抽泣，有时，会有一声高高的怪音夹杂在她的抽泣中，那是她憋得无法控制的哭泣。

“很高兴你今天还是来了，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了，重新回来，分配到高中学校，三年以后你完全可以再次用成绩证明你的一切。不过，李雪玲，以后你要诚实地使用属于你自己的一切东西。”

“人生有挫折很正常，你不要因此而灰心。你被分配到育才中学上高中一年级，现在你可以先到外间办公室等一下，一会儿给你开个报到通知书。“

一句话也没有说的李雪玲走出来，低着头瞄了一眼，找了一个靠近门口的长条椅，在角落里坐下，仿佛一个罪犯。哭肿的眼睛，在她苍白的脸上，红得象两颗熟透的樱桃。

“老李，你进来一下。“

中年男士应声而起，走进了里屋。

“老李，把师范学校取消张凤霞学籍的，本名叫李雪玲的育才中学报到证开一下。让她拿走。”

“好的，科长。正好，有个省师范大学的王安芬，来拿分配通知书。她的档案也有问题，她应该去年应届毕业，但是即将毕业前两个月办了病假休学一年，没有任何医院证明和销假手续，但是今年她的派遣证是按今年应届生正常发放的。我担心也有弄虚作假的嫌疑。”中年男士压低嗓子说的一席话，语不惊人，但让外面正竖着耳朵、满怀戒备的王安芬听得一字不落，她顿时浑身冒汗，紧张地浑身抖动了一下。

那个同样也在集精会神听从发落的李雪玲，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美丽女生，那个坐在办公室的客人王安芬。

科长和中年男士又低语了一会儿，中年男士出来交给李雪玲一张报到通知书。

“记住明天就去学校报到上课，我们会通知育才中学的老师来提你的学生档案。”

李雪玲点了点头，无声无息地站起来，走了。

她走后，让王安芬没想到的是，自己也被分配到育才中学，担任英文老师，并负责携带李雪玲的学生档案，代为转交给育才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