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千涟和湘夫人相对而坐,那小小的溶洞里面,有了湘夫人就蓬荜生辉一样,似乎连夜明珠的亮度都高了一些。
湘夫人看着水千涟,感慨万千,作为和水千涟同一辈分的人,在三十年前的事情当然都很熟悉,水千涟把水清灵送到壬水的时候,湘夫人早就认识水千涟,知道水千涟想光大浮生谷,从而发生大变之后,湘夫人一直都是浮生谷的常客,两人都相当熟悉了。
再次来到浮生谷,理所当然的是让湘夫人来到浮生秘境了,天水楼只是浮生谷招待一般客人的场所,而这里,虽然是溶洞,但是气氛环境也比天水楼差不了多少,更有一种秘密的气氛。
“又一次来到这里了,似乎我和这里很有缘!”湘夫人道。
“这次来,不知道夫人又有什么事情,能惊动夫人的,应该不是什么小事情吧。”水千涟道。
“我也不知道事情算不算大,毕竟,我没有你这样的气度,也达不到你这样的胸襟,我所能做的,就是怎么保住我壬水在道纪的地位,自我掌管壬水以来,我一直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有所怠慢,然而,事情就落在我的身上。”湘夫人脸上露出一种罕见的疲惫神情。那种红潮似乎显露出湘夫人的虚弱。
“夫人也有烦恼之事?在我眼中,夫人似乎不像为了什么事情忧心的人,凭你壬水的能耐,有什么人能让夫人忧心的呢?”水千涟似乎不解。
“你太高看我了,需知整个道纪来说,我壬水并不算什么,壬水能存在至今,之事因为我们壬水都是女流之辈,也是别人给我们壬水一点小面子而已,当今的道纪,已经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了。”湘夫人轻声道。
“不错,时代已经离我们而去,再也不复当年了。用不了几年,道纪就是下一代的天下了。我们,都老了!”水千涟叹息道。
“不认老已经不行了,就连封越离,也承认自己老了,我们,就更不用说了。”湘夫人也跟着叹息一声。
一段短暂的沉默,似乎彼此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你见过封越离?”水千涟突然问道。
“是他来找我的。”湘夫人苦笑。
“他来找你,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吧!”水千涟道。
“当然,若不是这样,我也不用来找你了,我知道,如果整个道纪还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就一定是你了。毕竟,你的浮生三道,才是最接近圣人境界的人,如果你也没有办法,那我就没有选择了。”湘夫人看着水千涟,淡淡说道。
“你抬举我了,所谓圣人,不过是别人的称谓,须知圣人之心,只求诸己,不求诸人。其施之于事物也,无为不通,随在皆当,内无歉于己,外无恶于人。”水千涟道。
“我来找你,是来听你的意见的,不是来听你说教的。”湘夫人还是看着水千涟。
水千涟只好苦笑,“我如何能给你意见。我也不过是个人而已,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我了。”
湘夫人脸上也非常苦涩:“如此,你是也帮不上我的了。”
湘夫人轻声一叹,绝色的脸上那一抹红潮,掩盖不住眼中的悲哀。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湘夫人转身欲走,水千涟看着湘夫人的背影,似乎有那么一丝的颤抖,水千涟终于忍不住道:“你所说的事情,是关于封凌的么?”
湘夫人身子一震,转过神来,双眼射出一股异彩:“不错,就是封凌。你还是忍不住帮我了。”
水千涟叹道:“我何曾不想帮你,只是我也无能为力,须知封越离已经来找过我,我不自量力,妄想用自己的浮生之道,来化解魔种的降世,可惜,封越离却一手化解了,他尚且不能化解,我又能如何呢?”
“不管如何,我还是希望你能说句话,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不会后悔。”湘夫人说道。
水千涟一叹:“何苦来哉!”
缓缓的步行起来,水千涟看着微微黝黑的溶洞顶端,沉声道:“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
“你是说我什么都不做?”湘夫人讶道。
水千涟摇头道:“御天辰时下已经身在浮生谷,他的来意自然就是封越离的来意,封越离早知道你是要来这里的,派御天辰来,只是为了监视而已,所以,你必须要做点什么。”
“御天辰不是来告诉封凌要他回青冥见自己的母亲一下么?”湘夫人说道。
“你相信么?”水千涟反问道。
湘夫人一窒,这个理由太牵强,说出来谁都不相信。
水千涟轻吟:“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也许封越离没有那个意思,不过,这正印证了我所说的,其实,圣人,并不一定非要想我这样,通过这种途径达到,封越离的所作所为,也早该达到了,只不过,他心有执着,非要逆天行事。他所修行的,也是选择了逆修之法,如今,也为了自己的儿子,将圣人之道用在了相反的一面而已。悲哀与否,谁也说不定。”
“魔种经历了整个道纪,也没有消失,说明这一切都只是顺理成章之事,没有人能更改,封越离所做的一切,或许会把这一次的战争推到最高潮,直接导致第二道纪的覆灭也说不定。”
“后果真有这么严重?”湘夫人神色凝重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逆天行事,更加艰难,如果任由封越离这样一步步的走下去,情况会更加不可收拾。”水千涟慎重道。
“就没有人能劝说他么?”湘夫人皱眉道。
“劝,谁劝?或许,以前的你还能,但是,现在,整个道纪也没有人了吧,谁还有这样的实力?……或许天断苍可以,但是,又有谁才能劝动他呢?另一方面来看,封越离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了自己的儿子,谁又能说什么呢?”水千涟苦笑道。
湘夫人一脸的沉重。
“物之当计,事之宜筹,揆之以理,度之以情,顺理而施,如情而止,宜多则多,当少则少!我们能做的,就是见机行事吧,你要保住你的壬水,其实也很简单,照着封越离所说的去做就是了。”水千涟道。
“你就不怕事情严重化?”湘夫人道。
“然则能怎样,你若是不服气,壬水顷刻就有覆灭的危险,虽然封越离没有覆灭过什么势力,不过谁也不知道为了儿子,他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要知道,他连魔种都要反抗的人,谁还能阻止他的脚步。再者,我也不能做什么,我的情形也跟你一样,要保住浮生谷,我已经筋疲力尽了。连灵儿都卷入其中了,我的情形,一点也不必你差。”水千涟终于感慨道。
湘夫人默然,事情就是水千涟所说,水千涟的情形,其实跟湘夫人没有什么差别。
“封越离的机会有多大?”湘夫人沉默了很久,才问道。
水千涟摇头道:“我不知道,也不敢肯定。不过,如果要说成功的机会,我想不超过一成。”
一成?湘夫人的眼睛似乎动了动。
“你想反抗?”水千涟道。
湘夫人没有回答。
“我只有一个要求,你把灵儿带走吧。”水千涟道。
湘夫人犹豫了一阵,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水千涟看着湘夫人的背影,轻叹道:“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