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尾轻摆，那一双硕大的猫眼折射着月光，清澈如水，一丝血腥和戾气都没有，静静的看着怀里的胡灵，有的只是温柔和怜惜。

不知道为什么，孟宪心里突然有一丝不忍，不忍打断这温馨、宁静的一幕，夜风轻拂，清脆的剑鸣在洞中回荡，孟宪握剑指着猫妖，努力让语气中不夹杂任何情绪：“放开她。”

“你会放过我吗？”猫妖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孟宪，声音似九幽清泉，没有让孟宪感受到一丝不适，反而是生出许多怜悯之意，他好像能清楚的感觉到猫妖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

强压下心中生出的那一丝多余的情绪，淡淡道：“放开她。”

语气不变，心里却不一样了，不适不忍，而是不想、不愿，虽然只有一字不同，却有很大变化。

猫眼轻轻蹭着胡灵的脸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孟宪能看出来，它在笑，笑的很安心，笑的很快乐，笑的很不舍，它抬起头看着孟宪，轻声道：“我快要死了，你放心吧，我伤不了你的，不知道吗，我五年前就该死了，是灵儿救了我。”

略带些黑色的血液从猫妖的身体下流出，染红了那锦缎一般的皮毛，却没侵染胡灵一丝，猫尾轻轻的拂在胡灵的脸颊上，幽幽的声音从猫妖口中传出：“五年前我被魔宗的高手追杀，差一点死在荒野之中，是灵儿救了我，愿意用自己的血帮我恢复伤势，明明知道我是妖，还愿意让我留在身边，只有她愿意跟我说话，只有她愿意在满月的时候陪我看月亮，只有他把握当做人看，她快死了，我不想她死，为了救她，我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月光幽幽，猫妖的语气很平静，却让孟宪感觉心里一阵空落，好像穿越了无尽时光，看见了荒山中一直深受重伤的野猫被一位小女孩搂了起来，小女孩面色苍白，却极力维护这只野猫，将这只野猫带了回去，精心照料，野猫和少女就像姐妹一样，就算少女得知了野猫是妖也全然不惧，甚至愿意用自己的血为亚贸疗伤。

“阿弥陀佛！！”

洞顶碎裂，一道泛着金光的人影从天而降，归崖一脸庄严，一双眼睛释放着佛光，断喝道：“妖孽修要迷惑人心！”

孟宪身体一震，如同醍醐灌顶，整个人一下清醒过来，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怕，若是猫妖趁着刚才的机会攻击他，那后果不堪设想，归崖提醒道：“孟师弟，猫狐一类擅长迷惑人心，千万不要被这妖孽迷惑了心智。”

孟宪道：“多谢师兄。”

猫妖将胡灵轻放在石床上，慢慢站起身，鲜血顺着毛发低落在地面上，月色下有些凄惨，猫妖抬起头，看向归崖，语气中微微有些嘲讽之意：“小和尚，你凭什么称我为妖孽？我黑瑶修行三百年得灵智，五百年化人形，我敢有灵智起从未杀害无辜，你们人类又是什么模样，打着万物灵长之名，明争暗斗，暗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人神共愤的事情，就连那些道貌岸然号称正道的修士私下里都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虽为妖，又能有多少人能比得上我？”

归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睁开眼之后眼中没有一丝犹疑之意，眼中一片澄明：“妖就是妖，怎么能和人相比较，是非善恶自有定论，岂是你一介妖类能够断论的！修要在此胡言扰人心神！”

“这一套说辞都是你师门前辈说的吧。”猫妖身躯微颤，流了那么多血，就算是妖也会不支，猫妖有一件事没有乱说，它真的要死了，猫妖朝前走了两步将胡灵挡在身后，月光落在那黑色的皮毛上，看起来就像最顶级的绸缎，猫妖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下去，有些虚弱道：“我活了五百年，见过太多的善恶是非，妖与人虽然不同，但是凭什么妖就要低人一等，被无数的修行者猎杀，我妖族虽然有凶戾嗜杀之徒，但大部分都是如我这般不争世事，这天下难道就只是你们人的吗？”

归崖将手中的佛珠取了下来，握在手中道：“修要废话，把胡姑娘交出来我可饶你一死，带回龙象寺受佛法教化，助你修行。”

“带我回龙象寺修行？”猫妖低下头，笑声不知道蕴含着什么意味，抬头看像归崖道：“小和尚，你说龙象寺里那些大师们会不会跟你一样慈悲，让我修行佛法？”

“少年。”猫妖眼神跨过归崖看着孟宪，眼神深邃，好像穿越了千年岁月：“妖丹是我拿的，不过我是为了救人，治好了灵儿我会还给你的，我快死了，你能不能成全我？”

“我……”孟宪心头微微悸动，身处太上仙山，即便只有一年时间，也耳濡目染，正道人士，除魔卫道乃是职责，遇魔除魔，遇妖斩妖，现在他心里已经不确定了，难道是妖就要斩吗，是魔道就要除吗？

猫妖，梦幻玉，孟宪唯一算认识的妖和魔，但是这一人一妖都没有恶念，小黑偷妖丹是为了救人，梦幻玉更是没有做过魔道之事，难道生来为妖、生来便处魔道就是错吗？

“救人？”孟宪陷入迷惘的时间并不长就被归崖打断，归崖看这猫妖道：“那妖丹中蕴含千年道行，就算是修行之人也要小心运用，胡姑娘*凡胎怎么可能承受那么强的力量，强行灌注只会让胡姑娘爆体而亡，况且生老病死本就是天道轮回，你又何必逆天而行？”

“普通生灵只有匆匆几十年光景，你我却能修行数百年，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猫妖化为人形，嘴角有血渍溢出，捂着胸口，面色有些苍白，归崖虽然是青年一代，但是修为已经直追老一辈高手，一身龙象般若经已经快修到第六层境界，猫妖之前本就被孟宪伤了，又挨了归崖一掌，佛家阵法以刚猛著称，以归崖的功力，便是小黑之前没有受伤也承受不住，更何况二度重伤，真灵魂魄都在溃散边缘。

猫妖放开捂着胸口的手，看着两人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道：“少年，你是重情重义之人，有些事以后你自会明白，小和尚，你说的没错，玲儿承受不了这么强的灵力，不过她有我，我不会让她死的，少年，你再帮我一件事吧。”

“什么？”孟宪下意识的回答。

小黑笑了笑，白的没有血色的面容映出一道道清晰可见的血管，一枚拇指大小的黑色妖丹从猫妖嘴中缓缓升起，小黑的生命力在那黑色妖丹离体后后好像瞬间被抽干了，枯槁的面容在那黑色妖丹的映衬下有些可怖。

小黑转过头，再也不看两人一眼，归崖呼了一声佛号，想要出手，孟宪上前一步拦住他，摇头轻声道：“师兄，算了吧，它只是想救人。”

“你……”归崖看了孟宪一眼，摇摇头闭上眼，竖起手掌道：“黑瑶施主，五百年道行换她十年寿命，值吗？”

“没有值不值，只有想不想。”黑瑶看了孟宪一眼，点头道：“少年，谢谢。”

黑色妖丹缓缓旋转，慢慢没入胡灵的头顶，原本只有一丝气息的胡灵，脉搏渐渐平稳下来，惨白的面色也变的红润起来，小黑跌落在地面上，温柔的看着石床上的胡灵，化作点点灰尘，消散在空中，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孟宪耳畔响起：“少年，我送你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