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出洋一剑斩开木门上的铁锁,这无疑于打了这些看守护卫的脸面,也难免人家刀剑相向,将他团团围住。
不过,刘出洋这样做,也是有他的考虑。依据他的猜测,这里面的高启恐怕是早就脱狱成功了,只不过是这些人还不知道,或者是……假装不知道而已。如果自己将实情说出来,与他们争论,他们必定不会承认。说到最后,又不得不逐级请求,直至城主之处,才能打开查看。
可高启若是真的脱逃,那傻子也能猜得出,一定是城中高层出了问题。就算是逐级请示上去,能不能打得开门,也还要两说。与其明日推诿扯皮,倒不如今日一剑斩开,看看高启到底还在不在其中。
其实,也算是刘出洋性格上的一个弱点。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他都以案件为主,人情次之。这也是他前世之时,与同事都搞不好关系的主要原因之一。
“刘出洋,竟敢公然破坏监牢!还不束手就擒!”那名方才还与刘出洋亲热攀谈的护卫,此时已是声色俱厉,剑尖正指他的咽喉。
“出……出洋,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郑凯莉也是很不理解。她此时面色尴尬,手中的剑也已抽出一半。她不知道此时是应该帮护卫抓住刘出洋,还是帮刘出洋开脱,说服护卫放他离去。她犹豫不绝,手中的长剑,也是下意识地抽出了又放回,放回了再抽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里面的黑暗生物,早已是逃之夭夭了!你们守在这里,已然算是白守了。”面对护卫长剑,刘出洋面无惧色,连直刀都丢在了地上。他伸出双手,做出了一个不想抵抗的动作,口中缓缓说道。
“哼……简直胡言乱语!”远处几名护卫前来,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守的这些时日,每日都有人送饭前来,第二日又有人将空碗取走。若是按你所言,那里面吃饭的东西,难道是鬼不成?”
“不错!”见刘出洋放下了手中的直刀,那位一直与他攀谈的护卫,面色好看了一些。“出洋兄弟!”他开口劝道,“里面的黑暗生物,并没有逃脱,想必是你的思考出现了偏差。只要你放弃抵抗,随我等去见城主大人。到时,我一定据实陈禀。想必城主看到你也是担心黑暗生物逃跑,一心为公的份上,定会饶恕于你!”
“是啊!”郑凯莉收回长剑,亦是劝道,“出洋,随我去见父亲吧!他一定会饶恕你的!”
刘出洋摇了摇头,“你们应该相信我,里面的囚犯,真的跑了!”
就在几人僵持不下之时,房屋里的黑暗之中,突然窜出了一道黑影,一手攥住铁栅,一手用力地伸出笼外,抓向刘出洋几人。看他的样子,蓬头垢面,还真是恶鬼仿佛。
“你看!”一名护见状说道,“他哪里跑了,这不还在里面……”他话未说完,自己就先愣住了。其它护卫见到他的表情,亦是不明所以,纷纷扭头看去。这一看之下,均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只见这房屋中窜出的黑影,根本就不是高启此人。看这人的样子,大约十四、五岁,狼狈至极,一脸黑泥,满身骚臭。
“你……你不是那人!”护卫伸出手指,指着这人,傻呆呆地说道。高启押送此地之时,他正好看过,一见之下,立时认出了他并不是自己当初所看守的黑暗生物。
“这……”郑凯莉也愣住了,“他……他不是那对夫妻的孩子吗?”她喃喃说道。那对夫妻,指的便是在刘玥客栈中大闹,说她杀了自己儿子的八字胡夫妻。郑凯莉想是以前见过他们的孩子,此时便认了出来。而当时那具从井中捞出的尸体,经过井水浸泡,已是面目狰狞,不成人样,认不出是谁的孩子。
“啊……啊……”那人张开嘴巴,发出几个难听的叫声。众人透过他张开的嘴巴,分明发现他的舌头已被切掉了一半,只剩下了小半截,缩在里面。
“快说!原先笼子里的人跑哪去了!”护卫一把攥住了他伸出的手臂,厉声问道。
他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伸出的手,也不断后缩,想要摆脱护卫。可奈何身体孱弱不堪,缩了几回,竟是纹丝不动。
刘出洋叹了口气,一把握住护卫的手,将他的手掌掰开。那人得到自由,立刻后退几步,又跑入了房屋的黑暗当中,缩到墙角,蜷了起来。
“你……”护卫看向刘出洋,眼睛瞪得老大。
“他也只是个受害者罢了!”刘出洋说道,“当务之急,还是将此事上报城主才好。”
“没错!”护卫长出了口气,明白过来,“多谢出洋兄弟!”他说道,“要不是你今日发现,此时我们还蒙在鼓中!”说罢,他拱了拱手,带着几名护卫离去,只留下了一人,继续守这个牢笼。
“金蝉脱壳、瞒天过海!果真好手段啊!”看着几名护卫的背影,刘出洋陷入了沉思。对方先是通知高启,让他故意装作愤怒,于牢笼之中“啊、啊”大叫。之后,他们劫持了八字胡夫妻的孩子,切去他的舌头,用他替换出高启。
这个十五六岁的孩童,大概是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关到了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之内,舌头也被切去了半截,定然会惊恐的“啊、啊”大叫。可这个叫声,却是被门外的护卫,认成了是高启的叫声。
此后,他见自己的大叫丝毫不起作用,也没人会和他交流。便渐渐的平静,乃至绝望下来。所幸的是,这里还天天有人送饭。虽然少些,一天只有一顿,可也不至于饿死。便也逐渐的安静下来,只是每天蜷缩到墙角,静静地、惊恐地,担忧着自己的未来。
“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郑凯莉向牢笼里面看着,那个孩子已经又是回到了他经常待的那个角落,将身体蜷得小小的,尽量隐藏起自己的身形。
“你是怎么发现的?”她头也不回地问道。
“应该是依据心理的猜测吧!”刘出洋说道,“人的心理历程,都是渐变的,很少有突变的。高启被关在这里之时,不断地叫喊着我的名字,那是对抓他之人的仇恨。可此后,他发现这样没用,可心里的仇恨又发泄不出去,很可能会将仇恨转移到关押他的牢笼之上,对它拳打脚踢,并发出‘啊、啊’的大叫。这在心理上来说,是一种替换。”
“之后,他可能会认清现实,渐渐的安静下来,开始寻找逃狱的方法。最后,他发现根本逃不出去时,才会绝望,就像那个孩子一样,整天蜷缩在墙角。”
“可不管他的心理怎么变化,两种情绪转变之间,都应该有一个过程,或者说……有一个过渡。就比如他对我的仇恨,在逐渐转移到牢笼之上时,应该是一个渐变的过程。而不是像方才护卫大哥所讲的一样,昨天还一直叫着我的名字,今天就只会‘啊、啊’的大叫,这根本就不符合正常的心理变化。甚至他应该在平静和绝望之后,都应该时不时的想起对我的仇恨,喊几声我的名字才对。”
“原来你是通过这个发现的!”郑凯莉回过头来。刘出洋分明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哀伤。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个孩子!”她无奈地说道。
刘出洋知道,她这是意识到了什么,可话却说不出口。这个牢笼的钥匙,只有他的父亲,和护卫队的另一名队首刀疤脸那里有。她的父亲自不必说,那刀疤脸之前,也一直是他父亲的手下,别看此时郑凯莉和他不甚和睦,可毕竟还要叫他一声叔叔,多年相处下来,有一些感情在内。
“可这高启,究竟是谁放走的?”刘出洋心中暗自揣测,“是城主?还是刀疤脸?抑或是他们二人?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他们之间的不睦,便也是作给外人看的样子而已。”
“我有些累了!”郑凯莉说道,“先回去休息,这就让其它人送你出去吧!”
“好!”刘出洋点了点头,在护卫的护送之下,离开了城主府。郑凯莉看着他的背影,在低沉到天边的红色太阳中,越走越远,眸中闪过莫名之意,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回到客栈之时,日已西沉,天边残阳如血。
“多谢恩公相救!”方一进入客栈,就见刘玥弯下腰来,缓缓施了一礼。
“不必如此!”刘出洋虚扶一把,开口说道,“要论起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大姐!咱们也算是自家人了!”
“一是一,二是二!”刘玥站起身形,她前两次道谢都被打扰了,这一次终于成功,也让她松了口气,“我们生意人讲究一码归一码!”她一屁股坐到旁边的长椅之上,笑盈盈地说道,“你救过我,可我也道过谢了,这算咱们扯平了。听我弟弟说,你想先住到我这,可手中的钱,又让两个乞丐小丫头给骗走了。咱们虽然是亲戚,可关系毕竟有些远,老娘也不能让你白吃白住不是?”
“没错!”刘出洋苦笑一声,没想到刘玥这脸,变得这么快。说翻脸就翻脸,真不亏是个生意人。他看向刘玥身后的刘猛,却没想到他苦了个脸,也将头扭向一边。
“承认就好!”刘玥见刘出洋顺着自己的话说,笑得更加得意了,“这样吧,就当老娘发个善心,谁叫我是个善人呢!以后你在这里白吃白住,可客栈里的脏活累活就都交给你了,特别是每天去城中心打水的任务,必须一天三遍的完成。”
“就这……”刘出不愣了一愣,没想到她的要求倒也不算苛刻。
“呵呵……俺就说姐你不是那样的人!”刘猛听罢,喜滋滋地叫道。
“闭嘴!”刘玥白了他一眼,说道,“好不容易来姐姐这一趟,还不赶紧把水打满。出洋他今天出去了一天,也累了,今天晚间打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刘玥说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人给你一封信,”她冲刘出洋说道,“信我都看过了,没什么大事,就是要你去救人,还承诺事后给你骨币!”说着,他丢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兽皮,递给了刘出洋。
刘出洋苦笑一声,接过兽皮。他现在知道了,刘玥这人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看自己的信,不过是怕自己初来乍到的,被人欺负。如果信中有不好的内容,她定是想要替刘出洋出头抗下。
可刘出洋看到信中内容之后,眉头却是不由自主地,紧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