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似水,刘出洋睡得很不踏实。半梦半醒之中,他突然被一阵叫喊声惊醒过来。睁开朦胧的双眼,就是一愣,他竟是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花曦语怀中,头枕着她的双膝。
“出洋大哥……出洋大哥!”唤醒自己的叫喊之声,分明就是花曦语对自己的呼唤之声。
“我……难道又回来了吗?”刘出洋想到。可紧接着,一个黑影突然从花曦语后面靠近,遮住了头顶上,魔法灯所散发出来的光线。将大片的黑暗,投入到了他的眼眸之中。
“小心!”刘出洋张了张嘴,可就是呼不出声。他瞪大的眼瞳中,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直直地冲他扎来。
“啊!”刘出洋坐直了身体,身上尽是冷汗。他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仍在病房之内,窗外已是完全的漆黑一片。
“不……不!别伤害我……别伤害我……”隔壁病床上的张昆,也在大声说着梦话。想必刘出洋方才所做的梦,就是受了他梦话的一些影响。
“我一定还钱……我一定还钱!”张昆继续大声叫喊着,“别烧我的手!别烧我的手!”突然之间,他也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眼睛四处打量,尽显惊慌神色。猛然间,他一眼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刘出洋,“你……你要干什么?”他大声质问道。
“我……”刘出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想说自己是被噩梦惊醒的,也无意窥探张昆的隐私,只好叹口气敷衍他道:“我想去趟卫生间!”
“哦……”张昆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你去吧!”他躺在床上,眼睛却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刘出洋。屋外楼道中昏暗的灯光映照之下,就如同两个明晃晃的光点,瘆人至极。
刘出洋其实本不想去,可话已出口,不去又怕引得张昆猜忌。以张昆现在的精神状态,说不定会更加麻烦。刘出洋别无它法,只好穿上鞋子,来到了卫生间之中。
卫生间里面的设施,到很是齐全。靠近刘出洋病床的方向,是一间安装毛玻璃门,内设花洒的浴室。浴室对面有一面大大的镜子,镜子下方是洗脸用的盥洗台。
看到淋浴用的花洒,刘出洋顿时觉得浑身有些发痒。在他的印象里,另一世界当中,有袪尘法阵,当然也可以用木桶,或魔法产生的水来清洁身体。不过,却都没有这个世界方便。
打开花洒,让温热的水流冲在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驱散了他多日来的疲惫,令全身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他从旁边顺手拿起了一瓶洗发液,抹到了头上,混着泡沫的温水顺着他的额头,淌落地面,让他感到很是轻松。
可就在此时,浴室对的镜子里,却是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隔着毛玻璃,刘出洋有些看不清楚,可他能够肯定,那镜子里面,绝不是原本反射光线的亮堂模样,而是中间多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朦胧之间,仿佛是个人形。
刘出洋瞪大双眼,想要看个仔细。可额头上,混合着泡沫的洗澡水,却突然流到了他的眼瞳当中,刹时间,眼中一片疼痛,他不得不闭上双眼。
眼前一片黑暗,耳中除了哗哗的水声,再无其它。原来冲在身体上,觉得无比放松的热水,现在却是让他感到有些胸口发闷。他伸出双手,摸索着想要找到毛巾,可指尖传来的,尽是冰冷的触感。
“该死!”刘出洋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泪水和混合泡沫的温水,一起参杂在眼中,让他根本无法视物,那个黑影好像仍在,让他觉得脊背阵阵发寒,仿佛有丝丝凉气,顺着尾骨一直窜入后脑。他用力抹了把眼睛,刺痛感却愈发地强烈。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喘了两口粗气,用花洒的水冲着双眼。片刻之后,终于感觉好了一些。他瞪大双眼,猛地推开玻璃门,对面的镜子上面,布满朦胧的水气,里面模糊地显示出他自己的身影。
“难道是我看错了?是我自己的影子?”发生了这样的事,刘出洋再也没有了继续洗下去的兴致,他囫囵冲了一下,穿好自己的病号服。擦干镜子上的水气,镜面当中,清晰地投影出自己的面容。
“看来,真的是我看错了!”刘出洋想到。自己在浴室中洗澡时,身影通过浴室的毛玻璃门,投影到对面的镜子里面,倒是很可能形成一个黑乎乎的人形影子。
想到此处,他轻吐口气,转身向卫生间门外走去。他甚至有些暗笑自己神经过敏,也被孟凡玉所讲的故事,给吓到了。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那镜子当中,却突然又是出现了一个人影。这是一个身穿病人衣服,披散着头发的女人。长长的头发,又脏又乱,乱七八糟的几乎盖住整个面孔。只有两只灰白色的眼珠,从头发的间隙出透露出来,随着刘出洋的移动,而缓缓地转动着。
刘出洋的后背,又是一阵发寒。他猛地转过头去,可那镜子当中,却也只是映照出对面的浴室,除此以外,别无它物。
他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不对,刚想到镜子前面去,再看个究竟。可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轻轻的呼唤之声:“刘警官……刘警官……”
“谁?”刘出洋回过头去,听声间传来的方向,好像是卫生间外面。他快步离开卫生间,就见紧接着卫生间的病房大门上面,两个小脑袋正隔着玻璃,从外面向里望来,正是那两个小护士。
见到刘出洋走出卫生间,圆脸小护士一脸焦急地冲他招着手,示意他赶快出来。
“怎么了?”刘出洋打开房门问道。
“嘘!”小丫头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刘警官……”她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有些许的担忧、焦急,还略带着一丝恐惧。刘出洋又看了看她旁边的另一个小护士,也是如此。
“抱歉!刘警官!”圆脸的小护士说道,“护士长和孟凡玉都找地方睡觉去了,霞姐又找不到。我们只好来拜托你了!”
“发生了什么事?”刘出洋也压低声音问道。
另一个小护士,一脸惊恐地指了指了医生值班室。“我想去卫生间,又不敢去,就拉着小雨。回来的时候,见腾医生屋中的灯还亮着,好奇他为什么还没有休息,就想去看看,结果……”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到底是怎么了?”这小丫头说了一堆废话,也没有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出洋干脆来到医生值班室的门前,也将眼睛贴到了门上,从那没有糊好的报纸间隙中,向里面望去。可这一望之下,即便是他,也不禁猛地瞪大了瞳孔,感到浑身阵阵发凉,起了一层密密地鸡皮疙瘩。
只见那屋中,房门正对面,靠窗位置,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开着一盏台灯,散发出黯淡的光线。两个小护士口中所说的腾医生,也正坐在桌面前方,背对着房门。
他的一只手中,好似拿着一面老式的梳妆镜子,照着自己的面容。可他的另一只左手,却是翘起了兰花手指,拈着一把破旧的断齿梳子,不断重复地、机械地梳笼着他自己的头发。
他原本就是平头,可他梳头的动作,却是从头顶开始,一直向下,持续到腰间,就仿佛他有着一头美丽的齐腰长发一般。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所梳着的,只是一段空气而已。
他的左手,看上去有些别扭,做出的动作很不协调,僵硬至极。就好像那梳头的动作,根本不是他本人所为,而是有一只看不见的人手,正把着他的左手,一点又一点、一遍又一遍地,在梳理着他的头发。而现在的他,就像一个木偶,任由摆布。
由于角度问题,刘出洋看不到那镜子之中,到底映照出了什么,只能看到那里面,黑乎乎的一片。
刘出洋抬起手指,想要敲响房门,却又微微有些犹豫,抬起的手,始终没有落下。
“刘警官……”圆脸的小护士,也在刘出洋身后怯怯地说道。她也是个没主意的人,这种情况之下,早就失了分寸,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唤醒’他!”刘出洋暗自下了决定。虽然不知道腾医生此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现在的状态,却绝对是很有问题。刘出洋甚至都能想象得出,他现在那涣散的眼神,和呆滞的面孔。
他现在就仿佛是……丢了他自己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