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日子来临时,会意志消沉得什么都不在眼里,最美的大海成为了呑噬爱妻的恶魔,还有什么比这更悲痛的。
沧海桑田一粒栗,红尘滚滚一溜烟。短暂的幸福没来得及回味,余生的悲痛强势入驻胸膛。
海底捞月的幻想湘湘就在眼前,他知道这仅仅是美好的愿望,他有着纵身一跃随波流荡的冲动,女儿的哭腔中夹着了“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孩子,别哭了,妈妈成为了海上仙子,在守护着小浪。”朱凡哄着怀中的女儿小浪,女儿却是哭着哭着睡了。
爷爷这会儿才敢接近儿子,走过来对朱凡说道:“小浪太聪明了,没有谁告诉她什么,她机灵的眼睛,看着村里人慌慌张张的在海边,她跟着跑,也不知怎么知道湘湘掉海里了,但她还不知外公也在大海里。”爷爷有些愧疚地说着,他心里知道别让小浪知道才是最好的,但事实已到了一个无法瞒住的地步。
“爸,您别内疚,小浪迟早会知道的,我现在最想要看到的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朱父指向大海,道:“你看到了海面上的船只吗?那是村委会调集最专业的搜寻队一直在海上寻找,昨晚等了一夜,至今还没有见漂浮物体。”
朱凡无一丝力气脆弱地说:“那该怎么办?难道被鲨鱼…”他止不住的泪水顺着脸颊与鼻涕直流下来。
朱父拿出面巾纸为儿子拭去泪花,道:“海水在风浪大的时候冲击力是很大的,漂浮物会顺着风向很快地消失在茫茫大海上,越飘越远。因为他们昨天船只的航行已进入深海区,这一望无际的碧兰,任何大自然生灵入海就是一根针一样细。”说着朱父也哭了,他知道附近海域有鲨鱼,他又要极力阻止朱凡痛苦的想象,若真被鲨鱼吞噬就是恶梦一场。
两父子抱头哭着,没顾得及朱凡怀里的小浪,校长站在身边已不能自己,他要怎样去安慰这位新教员家庭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个他还不熟知的教员,一下子拉近了他对朱凡的同情。
他竭力拥抱着他们,没用任何安慰的语言抱着,他知道现在什么话语都是多余的,唯有沉默。
朱父安慰着儿子道:“其实,韩伯出海是很慎重的,若不是看着湘湘从花城回来寂寞孤独的样子,他也不会出海,因为他知道女儿的心事…”
“爸,别说了,我什么都知道,唯有大海是她孤寂时最大的安慰。”
朱凡何曾不知道湘湘不愿离开自己半步,这就是为什么他大学毕业后没有留在省城工作,而选择回到沙港教书的原因,他是为了湘湘回来的。
高考,湘湘差了十几分没考上,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这对于自尊心极强的她是一次打击,但她没有选择复读,而是去镇上当上了一名民办教师。
因为她本身是优秀的,今年学校给了一个名额给她,正准备参加专正考试,她今年的目标是成为一名正式的老师。
她想,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可是,朱凡总是比她要快走一步,花城的橄榄枝是那么巧的动摇了朱凡留在沙港的决心。
虽然,看起来湘湘是高兴与支持的,但朱凡心里了解,这种两地分居的日子对两颗相聚在一起的心是一种折磨,要不然湘湘也不会请长假去花城陪伴朱凡。
从花城回来后,湘湘还有几天假在家呆着,韩伯做出了这个决定带她出海散心,广阔的海洋是她诉说心事的方式,从小开始,韩伯只要见小浪不高兴,就带她出海,看到小浪高兴的样子,他也痛快。
不过,现在说来一切都太晚了,不该发生的就这么发生了,发生在祖辈生长在沙港的老渔民身上,似乎太可惜。
当日天气晴朗,海面上有很多渔船,他们都是附近相互熟悉的老渔民,也真奇怪的是一阵风刮来,唯独就是韩伯家的船翻了,按韩伯熟识水性的本领,海水也不可能瞬间让他们消失,当所有船只迅速靠拢过来,这父女俩已无影无踪。
湘湘出海时是弹起了琵琶唱起了渔歌,渔儿似乎听得懂旋律,也跟着欢唱,她脸上的笑容看着满舱的渔儿如掀起的浪花。
出海对于渔民是小菜一碟,观天气观海水都是拿手的,或许唯一让他们疑惑的就是年久未检修的渔船惹的祸,这渔船久久不用反而有问题发现不了。
当渔民们议论着这些没有任何征兆的过程,朱凡的心如刀绞是一片片在割在滴血,他已魂不守舍,已两天了,韩伯和湘湘还未找到。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个愚蠢的决定离开沙港,若自己不离开,湘湘不可能出海,韩伯也不可能动用久未使用的船只。
在站台与湘湘分别时,他有预感,也有凭对她的了解,湘湘必定会出海,但他的阻止没有起到作用。
最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成了朱凡一个永远实现不了的愿望,经过几天几夜后放弃了搜寻。
朱凡欲带着小浪离开了沙港这个生他养他,却又让他悲痛欲绝的渔港小镇,他想要好好的带着自己的女儿在见不到大海的花城忘记悲伤。
然而,小浪哭喊着要妈妈的声音扯痛着所有人的心,走到车前,她不走了,抱着爷爷,道:“爷爷,爸爸说妈妈是海上仙子,在海的远方唱着渔歌,我听到了歌声,你听到了吗?”
爷爷抹着眼泪,抱起她,看着大海,道:“是的,妈妈是海上仙子,是守护沙港的神仙,是保护小浪的天使,她快乐地唱着渔歌。”
“爷爷,我要听妈妈唱的歌,爷爷爷你带我好吗,我不去花城,可以吗?”
朱凡望着父亲,父亲望着朱凡,朱凡已失去了湘湘,他又怎敢再独自留下女儿小浪在海边,在他的心里是绝不允许的,看着小浪苦苦在爷爷面前哀求的可怜样子,他心里有了退缩。
因为父爱,他迅速改变了主义,要让小浪快乐,他蹲下问道:“小浪,你想在沙港还是花城。”
小浪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去花城,我要在沙港,听妈妈唱歌。”
朱凡眼睛湿了,毕竟女儿才六岁,还不懂什么是生与死,她不懂人死了就不再回来,她要在这里等待她的母亲湘湘有一天从海上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