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亮时,唐瑾瑶坐在床上看着阿绵收拾细软,等阿绵把去行宫的细软收拾差不多时,唐瑾瑶又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这一觉就睡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梦中她与周公棋过酣战五局,结果唐瑾瑶这棋技不尽如人意,竟然把把皆输,梦中她抓耳挠腮就是苦赢不了,第五局本王大有逆风翻盘之势,正欲一雪前耻却倏地惊醒,醒后才发现这被子牢牢实实地缠一身,竟睡出了一身的汗。
唐瑾瑶挣扎着把被子从身上拿下去,日头已经到了巳时,抻个懒腰拿起桌子上的冷茶欲饮,奈何茶壶空的倒不出一滴水来,她扯开嗓子唤人添水,翘个二郎腿美滋滋喝了半壶。
用了早膳梳洗过后,唐瑾瑶神清气爽,疲乏感一扫而空,阿绵在一旁禀告着明日携带的物品,唐瑾瑶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等这小丫头讲完之后她站起身活动活动,拉着阿绵就往外走。
“吃饱了去武场溜溜,拉个弓射个箭准备准备。”
之所以来武场并非是唐瑾瑶吃饱了撑的,而是祭神时,第五日皇室子弟需为天神准备猎物献祭,唐瑾瑶许久未摸弓箭有些手生,准备今天熟练一下。
来到武场之后,唐瑾瑶拿来了专用弓箭对着几个靶子开始练习,刚开始几箭效果并未如人意,离靶心还有一段距离,射偏几箭之后,手法逐渐熟练,渐渐的一发比一发准,待靶心插满了箭之后,武场守卫去把箭拔下,她抻抻腰跟阿绵说着话:“怎么样,要不要我教你啊?”
阿绵惊恐地摆摆手:“别了别了,我去行宫又不能上祭台,也不能将猎物献祭给天神,不学了不学了。”
唐瑾瑶一把勾住她的肩膀:“不献给天神还可以自己吃嘛,九天上神怜悯众生吃他点东西他们不会介意的。”
阿绵鼓个腮帮子推开她:“殿下就是想自己吃东西,不好意思动手才要教我的!”
唐瑾瑶一直都觉得这小丫头对她太有成见了,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在皇宫之中还有一个“宫中二霸”的威名,每次有什么事两个人都一起冲上去,打完架唐瑾瑶背黑锅。看着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唐瑾瑶就想到两个人小时候的事情,不由笑出声。
“本王现在教你,等过几天你连弓都拉不开,等你给我打猎我早就饿死了。”
说着,唐瑾瑶拿着弓迈开腿,将弓拉满瞄着刚刚清好的靶心,正准备松手将箭送出去时,突然,一支箭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带着破空之势直中唐瑾瑶面前的靶心。
阿绵惊讶的转过身,唐瑾瑶却半晌没有动,手握紧了弓,深吸一口气后调整好笑容转身,面前一个甜腻的声音响起:“真是对不住啊皇姐,不小心射了你的靶子,皇姐不会介意吧?”
唐瑾舒握着弓,满面笑容的看着唐瑾瑶,颇有示威的意思,她皮笑肉不笑的说:“皇姐弓拉了许久,若是不准备放就不要一直拉着了。”
唐瑾瑶轻轻笑笑,并没有瞄她一眼,反而再次将箭搭在弓上,眯着眼睛瞄准,就在靶心和箭头成一线时,唐瑾瑶松开手,箭正稳稳地插中靶心,随后又拿了一支箭再次瞄准,正准备松手时,另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说话之人名叫唐瑾宁,是女帝后宫之中一位普通侍君的女儿,排行第七,平时都跟在唐瑾舒身后唯命是从,此刻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是微弱蚊呐:“见过三皇姐。”
唐瑾瑶放下弓点了点头,这唯唯诺诺的模样倒是让人心生怜爱,不由自主地担心她平白无故被人欺负去。
“七皇妹近来可好?”
唐瑾宁睁着无辜的双眼看着唐瑾瑶一眼,然后瞄了瞄唐瑾舒,微微点了点头,肩膀还颤了颤。这副样子当然落进了唐瑾舒眼睛里,她轻嗤一声,毫不在意她会翻起什么风浪,反而走到唐瑾瑶身边拿起弓箭:“皇姐,我们来比试吧?”
“比试?皇姐忙啊,”唐瑾瑶嘴角一扯,露出个很敷衍的笑容,不假思索应道,“忙着练习还要教阿绵射箭,可没有多余时间。”
唐瑾舒和唐瑾瑶两个人从小就有些怨怼,唐瑾舒自小骑术精湛,被女帝夸赞其为贯虱穿杨,百发百中。唐瑾瑶自认骑射大不如人,每次一有什么比试这丫头也削尖了脑袋向她示威,搞得她这个凤君嫡女一点面子也没有,只能避其锋芒,能躲就躲绝不惹唐瑾舒。
唐瑾舒浅浅一笑,热切的牵起阿绵的手,美目流光婉转:“舒儿不才,只有这骑射还算能入人眼,不如同皇姐一道指点指点阿绵,毕竟行宫捕猎时危机四伏,总不能让皇姐分心去。”
阿绵求救的目光投向唐瑾瑶,唐瑾瑶心中叫苦不迭,苦恼自己给自己挖坑,明明想躲着她这个四皇妹,结果还倒给人家找了个台阶,于是只能抓着阿绵的手,微笑问着:“阿绵,你想学吗?”
阿绵瞬间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哪知唐瑾舒美目一眯,身后一言不发的唐瑾宁一步上前,羸弱地说道:“毕竟是女子,学骑射又没有什么坏处,四皇姐肯教你就应该知恩才对。”
唐瑾瑶睨了唐瑾宁一眼,她颤抖着肩膀瑟缩回唐瑾舒身后,目光躲躲闪闪好似唐瑾瑶要将她怎样一般。
唐瑾舒也不理会唐瑾宁,而是死死拉着阿绵的手,笑容亲切可掬,眸光却让人冷寒:“奴才嘛,就应该保护主子,必要时也应该为主子去死,本宫这是帮你锻炼保护主子的觉悟才是。”
唐瑾瑶嗤笑一声,上前两步伸手握住唐瑾舒的手腕,而后用力握着,盯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说道:“我既已为昭王,那阿绵就是昭王府的女官,本王的人可不像什么阿猫阿狗一样随随便便就可以去死,皇妹知矣?”
唐瑾舒双眉一簇,面露苦色,不得已松开了握住阿绵的手,唐瑾瑶见状也不做为难,将她手腕一甩,她踉跄几步捂住手腕的红印,眸中尽是愠色:“皇姐的人都金贵的很,可惜不能让昭王府之人对皇姐赤胆忠心,”她柳眉一竖,勾唇一笑,“柳儿,快让我皇姐见识一下你这狗奴才的忠心。”
被点名的柳儿身子一抖,直接就跪下,泪光扑闪不住的拒绝:“殿下,饶了婢子吧!”
唐瑾舒弯眉一挑,并没有准备答应她:“还不快去准备?”
柳儿低着头浑身颤抖着,堪堪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个苹果,又从怀中拿出了一枚铜钱,而后用发丝穿过铜钱,将铜钱吊起,步履虚浮地走远了一些。
唐瑾瑶双拳握紧:“你准备干什么?”
唐瑾舒眼中怒色稍退,笑容有些不寒而栗,她拉满了弓,漫不经心的问着唐瑾宁:“七皇妹,苹果和铜钱你选哪个呢?”
唐瑾宁垂头不语,柳儿一只手放着苹果,另一只手又吊着铜钱,身后靠着桩子,唐瑾舒喜欢骑射,然而平时却很少有人知道她练习的方法,那就是拿活人当靶子,不知是幸运还是技术精湛,唐瑾舒这么做还从来没有出事过,柳儿身为唐瑾舒的婢女,平时会被她优待一些,奈何今日这四皇女殿下似乎气昏了头,直接就遭殃。
箭头从苹果指向铜钱,唐瑾舒慢悠悠开口道:“那就铜钱吧,每次用铜钱证柳儿忠心时,这丫头都双眸含泪求我呢。”
唐瑾瑶忍无可忍,抓起桌子上的地上的石子当作暗器掷了出去,石子直接打歪了箭尖,唐瑾舒惊呼一声,而唐瑾瑶一提气轻功闪至唐瑾舒身旁,高高的扬起了手,眸中寒光一闪而过,一巴掌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
一声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武场之内,手劲之大打得唐瑾舒身子一个趔趄。
唐瑾瑶甩甩被震得发麻的手,嘴角微扯,冷笑道:“兰侧君真是教了个好女儿啊。”
唐瑾舒气急败坏,捂着脸质问道:“皇姐封王之后当真是气度不凡,父君时常教导我要兄友弟恭姊妹和睦,皇姐此举可担的起‘兄友弟恭’四字吗?”
“担不担得起,又与你何干?”
先前唐瑾舒只是想在自己这个从小争到大的皇姐面前耍耍威风,没想到今日这唐瑾瑶似乎脾气极大,因为一个下人就打了自己一巴掌,周围的侍卫不住往这里看着,唐瑾舒又气又恼,喘着粗气直跺脚,回过神来时,唐瑾瑶却大摇大摆地往外走,离武场大门只有几步之遥,唐瑾舒恼火一拱,拿起弓箭对着唐瑾瑶的背影拉了弓!
箭破空而去,直奔唐瑾瑶后背,就在箭离唐瑾瑶只有几寸距离时,她突然发觉,侧身一闪,竟然赤手抓住了箭,而后面若寒霜的看着唐瑾舒。
“谋杀皇室,唐瑾舒你想怎么死?”唐瑾舒眉尾一挑,箭擦破了手掌,留下了丝血痕。
剑拔弩张之势让空气都带上了几分紧张气,一边的侍卫都向后退了几步唯恐怒火烧到自己身上,哪知唐瑾宁竟然扑通一声跪下:“三皇姐息怒,四皇姐不是有意的,您有什么怒气就冲着宁儿来吧!”说着还往前蹭了几步,大有扑过来抱唐瑾瑶大腿的架势。
唐瑾瑶心中怒火一拱,大声斥道:“你给我闭嘴!看看你们两个哪有半分皇室的教养?那么多年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平时她倒还真没有跟姊妹动怒过,不管宫中下人怎么说这四皇妹,唐瑾瑶都只当她年少气盛,下人乱传嚼舌根,哪知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道唐瑾舒所作所为跟流言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再看看一边跪着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唐瑾宁,心中怒火更甚。
一个宛如市井泼妇疯疯癫癫,一个宛如小门之女哭哭啼啼。
待她们被震住之后,唐瑾瑶不再斥责她们,而绕回到桌子面前,拿起闲置的一张弓又将一旁的箭搭在弓上,举起来对着唐瑾舒的背影,也不着急拉弓,慢悠悠的说道:“你说我废你哪只手才好呢?左手还是右手?”
唐瑾舒面色泛白的转过身,踉跄后退,似乎理智回脑,眸光可见清明之色,她声音颤抖,不知是吓得还是气急:“你若是敢伤我,母皇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似乎你刚才也是这么对准我的。”唐瑾瑶将箭尖对准左手,而后又转到她右手的方向,“姊妹切磋,难免失手,无非就是发放出京,不过废了你我倒是觉得值了。”
唐瑾瑶这副样子不想做假,在场之人皆被震摄住,阿绵更是两腿微颤,跪下大求三思。
唐瑾舒脸上狠戾,她准备蹲下抓一把沙子扔过去迷了唐瑾瑶的眼,还没等伸手,膝盖刚一弯,唐瑾瑶声音含笑:“你要是蹲下的话,这箭就瞄准你的头了。”
唐瑾舒心一颤,泣声服软:“皇姐!舒儿知错了,您饶过我吧!”
唐瑾瑶蓄势稍顿,挑挑眉:“你错在何处?”
“我不应该冲撞皇姐惹您生气,皇妹还小不懂事,您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唐瑾舒将平时唐瑾宁哭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此刻生死握在别人手里,更何况她这个皇姐打起架来从来都是不要命的,别人打架都避着脸,只有她卯足了劲往别人脸上打。
唐瑾瑶看了看一边跪着的唐瑾宁,心下了然,她暗叹一口气,若唐氏子弟都如此,恐国将不国,心中哀戚掺杂着无力拱出一股火,再看这对脸上都挂着泪痕的姐妹时,她怒急摔弓,大步流星走至唐瑾舒面前!
唐瑾瑶伸出手,唐瑾舒下意识往后一躲,结果唐瑾瑶用力一抓,死死握住她的肩膀,只听唐瑾瑶恶狠狠道:“唐氏子弟从无朽木与烂泥,你给我好自为之!”
也不顾身后一众人的反应,唐瑾瑶拂袖而去,看着唐瑾瑶的背影,唐瑾舒腿一软,竟然坐在了地上,察觉到武场之内的目光,她大喊道:“再看统统挖了你们眼睛!柳儿你给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