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掩着口鼻骂了几句,一边还偷偷观察着唐瑾瑶的神色。
唐瑾瑶用手抚了抚花的枝叶,淡然笑道:“无事,不耽误我们做买卖。”
面上不动声色,唐瑾瑶心里却已经感叹了半天,一院子娇贵的名贵花草,随便一个品种卖了都够那些下人活几年了,本该好好伺候的花,却颓势明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哪是偷懒,分明就是下人卷铺盖跑路了。
唐瑾瑶接着问相安,说道:“你主子呢?我想见见他,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右武卫将军的正夫呢。”
正夫两个字让相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嗔怪道:“我们公子是侍夫!才不是正室那个五大三粗的臭男人呢。”
娇嗔的模样让唐瑾瑶一阵恶寒,她立刻改口纠正自己的叫法,然后跟在相安身后,东拐西拐,来到了季府的书房。
相安止步于此,略有戒备的敲了敲门,只听屋内传出一阵酥的让人骨头发软的男声:“相安啊?敲什么门快进来。”
“侍夫,是有人来拜访了。”
那人在屋内好一阵捣鼓,声音断断续续,好像吃力地在搬着什么,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会有人来?你别给我瞎说,不要偷懒,等我收拾完就回府。”那人还咳了两声,相安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唐瑾瑶。
唐瑾瑶上前一步,敲了敲门,道:“季公子,叶某听闻此处主人族中事务缠身,特此前来买府邸,您······”
门砰的一声打开,一个男人风风火火的站在唐瑾瑶面前,他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衣服微垮,露了半个肩头。
唐瑾瑶猝不及防后退一步,一抬眼就看到了他的白皙的肩,眉尾一挑,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位右武卫将军的侍夫。
季公子动作轻柔的拉了拉衣服,双目似有温情:“您是来买府邸的?就那么喜欢这里啊,你不知道我娘······”
相安立刻打断,季公子有些发懵,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一般,立刻说道:“您要买府邸的话,我这就把地契给您找出来,多少钱您看着给。”
这人双眼宛若秋水,浑身透着媚气,唐瑾瑶从小见过不少美艳的男子,如兰侧君之流,他的一颦一笑,只见一眼便深深扎根在心中,但兰侧君从来都是端重、气质沉稳,眼中的神情好像钩子,吸引人却不露骨。
然而这位季公子,就和兰侧君大大不同。
这种人就宛如女帝后宫中新纳的侍君,总是感觉要使劲浑身解数扑进人怀里。
唐瑾瑶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没有接下他的话,反而话锋一转:“你这么着急卖府,该不会家里出事了吧?难道说这是凶宅?嚯,不吉利。”
季公子一急,上前一步,离唐瑾瑶近了一些,语气柔软:“没死人!实在是卖不出去了,我娘······我娘重病了!”
他心虚的神情没有逃过唐瑾瑶的双眼,唐瑾瑶探了探头,道:“重病了?重病你就急着打包家产?”
书房内灰尘漂浮着,从这里似可窥见书房里的陈设,地面上的包裹开个小口,并未封紧,银器从中露了出来,甚是惹眼。
唐瑾瑶轻笑一声,接道:“怎么,盼着你老娘咽气?”
季公子说不过唐瑾瑶,面上一恼,张开嘴就要辩论几句,相安眼看不对,想过来救场,哪知唐瑾瑶一推开季公子,大步踏进书房之内。
书房整个屋子里都用了大量的金饰玉器,书架上的书被翻得乱七八糟,文房四宝散落一地,屋里好像刚刚被打劫了一样,唐瑾瑶视线再一转,屋内装点器皿上的金饰被人扣的破破烂烂,一边还有一把匕首。
唐瑾瑶瞄了瞄门口那位季公子,得,这狗啃似的肯定是他剜的。
看来这位哥也打算跑路了。
季公子挡在唐瑾瑶面前,用脚把地上的包裹踢到了桌子下面,焦急的问道:“你到底买不买?!不要再看了!”
语气之中有些娇嗔,只叫人心里一软。
唐瑾瑶笑眯眯道:“买啊,我总得派人来看看吧?我是个商人啊,做生意要考虑利弊,收益是否亏本,您年纪轻轻怎么就不持家······”
季公子急了,直接打断:“你这人烦死了絮絮叨叨,不买就出去,别耽误人家收拾。”
相安把自家主子拉到了一边,小声劝告着。
季冰做为家主被大理寺抓走,不管接下来季冰被定什么样的罪名,绝对不会再活着出来,她一出事,以后季府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与其等着大理寺查封季府,不如趁罪名没定下来之前把这府邸卖了,换些银子。
相安如此这般讲给季公子听后,他才茅塞顿开,直夸相安聪明,瞬间季公子就调整好了态度,脸上的表情也更为撩人,柔若无骨般走到唐瑾瑶面前。
季公子双目暗含秋波,表情带着勾引,似乎是准备施展美人计。
就这么被美人计降住,那怎么是昭王殿下的作风。
唐瑾瑶手中拿着狼毫笔,淡淡道:“要决定赶我出去了吗?看来这笔生意是吹了。”
说罢,便要往外走,季公子不紧不慢地拉住了唐瑾瑶的手,往前靠了靠,肩膀上的衣服滑落,那圆润白皙的肩膀极为放肆的露了出来。
“您是来做生意的,季府哪有把人赶出去的道理?”
唐瑾瑶看着他如此娇羞的作态,嘴角一抽,手中的狼毫笔“啪嗒”掉落在地上,季公子睁着无辜的双眼看着不淡定的唐瑾瑶,只以为自己成功了。
结果下一秒,唐瑾瑶拿起了桌子上摆放着的季冰的私印,吹了口气,竟然一下子将私印拍在了季冰的肩膀上。
然后她看着私印上反刻着的红字,眯笑着眼睛,语气却不良善:“你身为季府之人又是右武卫将军的人,那你这头上到底还冠没冠别的姓氏?”
季冰并未听出她的话外之音,问道:“我生是季府之子,现在是右武卫将军的侍夫,怎么可能再许配给别人?你……居心不轨!”他煞有介事的捂住胸口后退几步,惊恐地躲了躲。
唐瑾瑶额头青筋突起,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情绪瞬间垮掉,她的逼问却被眼前的草包当成了图谋不轨的问询,堂堂昭王殿下,真是……
狼狈至极。
轻咳一声,她后退一步,防备道:“既然是右武卫将军的妾室,那我看在右武卫将军的面子上,怎么着也会收了这府邸,这几天就派人来估算一下,不日便可交钱,还请你们准备好地契。”
肩上的红印有些扎眼,季公子惊恐的情绪瞬间转为惊喜,顿时连连点头。
唐瑾瑶礼貌一笑,告辞后转身,身后主仆二人欢喜的声音传进唐瑾瑶的耳朵中,奈何还没等她拐出院子,身后一道声音又响起。
“站住!”
语气有些蛮横,唐瑾瑶转过身,相安掐着帕子看着她,走上几步,掐着兰花指阴阳怪气地指道:“你把我们家主的私印放哪了?”
石雕的印章极为光滑,唐瑾瑶将它牢牢攥在手里,看着气势汹汹的相安,唐瑾瑶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这印章就不可以抵押给我吗?”
相安被她问的一噎,跟着主子处在深宅大院的他,从来没跟人做过生意,今天是第一次,从她进门开始,相安就一直在装老成,他生怕自己不知规矩生怕露出马脚。
可是他却不知道,他眼前的这个所谓的想养侧室的商人,其实也是装的。
相安面有犹豫,季公子走几步扯住他,耳语道:“她想拿走就给她!你还指着我娘接着用这印章吗?”
是啊,季冰绝对不能活着出来了,家都被搬空了,少个印章又能怎么样?
这么一想,相安又觉得自己太小气,随身的口袋里还装着这位小姐的发钗,怎么能因为一个私印就斤斤计较?
他上前几步,别扭的同意了唐瑾瑶的要求,本想送她出去,但唐瑾瑶摆手推脱。
言多必失,好在这对主仆都是草包,未经历世故,好糊弄的很。
亲眼所见了家中资产与家主官职不相配的季府,又得知了季家小公子嫁给了右武卫将军做侍夫的信息,还拿到了季冰的私印,唐瑾瑶今日之行似乎不亏。
临时起意前来季府,不像大理寺查府时有大动静,因此碰到了季家的公子,简单套话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看那二人鬼鬼祟祟的样子,绝对是偷着跑回季府的,为的就是大理寺查封季府之前,捞点油水,因此她也不怕暴露身份,或者季家二人回到右武卫将军府中将今日之事说给右武卫将军听。
如果将遇到唐瑾瑶一事说出去,那他们二人完全是自讨苦吃。
上次成人宴的事件,引起很大的轰动,负责宫中守卫的十六卫全部受罚,而此次行刺事件,恰好又与身为十六卫统领之一的右武卫将军有关,唐瑾瑶不禁陷入沉思。
一夜过后,已经到了十日之期的第五日,女帝给出的期限仅剩一半的时间。
唐瑾瑶昨夜派出去打探右武卫将军有关消息的暗卫也没有回禀任何信息,辗转难眠的唐瑾瑶,今天精神头不是很好,上朝时兴致怏怏,唯一记住的信息,就是大理寺还没审出季冰的口供。
宫中睡不好觉,忐忑不安的人从来都不是少数,比如唐瑾舒和唐瑾宁,她们二人也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