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留下来
作者:粟微      更新:2019-08-09 14:36      字数:3335

“一切,便都交给贝迟吧。”

说完后,贝迟不疾不徐地走上台子,站定后对钟宋致礼:“钟都头赢得漂亮,贝迟钦佩,”他瞄了一眼钟宋手上的刀,“我便不用武器了,钟都头请赐教。”

贝迟与刚才的夹谷满不同,虽然同样的傲慢,但却比夹谷满更有礼貌,言语之间没有丝毫的看不起人。

钟宋上一场殚精竭虑才逆转形式险胜敌人,如今第二回合的对手精神饱满,她还真没有把握连胜两人。

但也不能就此退缩,她所能做的就是最大程度的对敌人造成伤害,以便其他人取得胜利。

重要的不是自己能不能赢,而是图郡能不能赢。

自己用刀对上赤手空拳的敌人,钟宋并没有觉得自己此举不妥,反正在规则之内,她所作所为皆是允许的。

“那便得罪了。”

钟宋话落便挥刀而上,一刀未斩至,贝迟丝毫未慌,他用两掌夹住了扁平的刀身,阻止了攻势。

力气果然大过常人。

钟宋力气在女子中本就非比寻常,平时与人切磋也是因为力气而稳占上风,现在自己用尽力气挥斩的刀却被眼前之人截获了。

钟宋没有松懈,将全部力气凝聚在手上,双脚错开一定距离,方便发力。贝迟也不断用力,二人僵持着。

渐渐的,钟宋有些坚持不住,力气逐渐松懈,手臂隐隐发抖。

怀信凝眉看着台上,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钟宋个性好强,贝迟又身强体壮,硬拼蛮力钟宋怎么是对手?

但钟宋很快就反应过来,硬拼她毫无胜算。

于是钟宋松开刀柄,速度飞快地移到贝迟面前,随后她侧过身子,拳头迎风挥至,直奔贝迟鼻子。

一拳落在脸上,贝迟鼻子酸痛,眼睛泛出眼泪,对方行动非常快速,让他一时无法适应。

吃了一次亏之后,贝迟更加防备,他及时地松开刀身,双拳/交错挡在钟宋的拳头面前,抵住第二下攻击。

同时贝迟双手向前一送,钟宋后撤一步,贝迟再度攻击,钟宋却伏低身子蹲在地上,一记扫堂腿袭来!

贝迟此时后闪已然来不及,眨眼之间便被扫堂腿袭倒在地,钟宋翻身而起,足尖一点刀身脚腕再一勾,刀便落到手上。

钟宋持刀砍至,削断了贝迟的发丝。

贝迟瞳孔一缩,钟宋的脸就在他的面前,她气喘吁吁,汗液已然浸湿了她额角的碎发。

场下之人看不到贝迟的断发,但看着钟宋将贝迟袭倒,都禁不住想着,不会刚才那一幕又上演吧?

这次却没有如围观者的意,钟宋没有机会将贝迟按在地上揍。

贝迟被钟宋袭倒,他却没有丧失攻击能力,在钟宋有些疲惫时,他膝盖一顶,直接顶在钟宋的肚子上。

钟宋吃痛,仿佛要把什么东西呕出来一般。

齐国女子为了在战斗中取胜,基本都会锻炼速度,且所用招式都有几分投机取巧的意味,贝迟深谙这一点,因此便断定,不能让钟宋继续找到机会。

于是他抓住钟宋的肩和腿,将她整个人举过头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贝迟却也如众人所想的一般,将钟宋狠狠的摔在了台子上!

钟宋轰然倒地,刀还立在一旁。

贝迟走过去,再度将钟宋举起,然后扔在地上。

到第三次时,钟宋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咳出的血顺着下巴不住的流,婵托图叫好连连,不住喝彩。

贝迟第三次将钟宋举在头顶,抓着她转了一圈,大声喝道:“你输了没有?!”

钟宋虚弱地开口:“下场不过是死,此问······有何意义?”

贝迟放声大笑,胜利的快意充斥着他的胸膛,他道:“你输了!”

他的手高举过头顶,本以为他会再次将钟宋摔在地上时,贝迟却蹲下身子缓缓将钟宋放平在台子上,他俯视着不断咳血的钟宋,一字一句道:“我赢了。”

都说异邦人心狠手辣,太守之宴的比武环节每年死伤数人,输者都被抬下场,未来不是在床上了却残生便是当场身亡。

贝迟在草原上长大,学习各种打架的本领,虽然有时为了获胜手段极端了些,但他还觉得自己尚且有一丝武者的尊严。

那便是在胜负已分时放对手一条生路。

不过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被人寻过仇,因为被他放了生路的对手,没有本事回来寻仇。

全场观众还在惊叹之中无法自拔,军医急忙上台将钟宋抬了下去,准备送去治疗,军医接触到钟宋时,眉头皱得发紧。

浑身骨头不知断了多少,就算能治好以后怕是也不能习武了。

怀信站起身,走到军医面前面前,看着躺在架子上的钟宋,怀信手颤抖着,钟宋伸出手握住了怀信的衣角。

“大人······下官余生无缘为您效力了,愿我军能所向披靡,大人······安好。”

她话语有些含糊不清,每说一个字便感觉浑身撕裂般的疼痛,钟宋嚅嗫许久,最终没有哭出来,反而是放声大笑。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有在军队效力的能力了,被打成这副模样,必然是拖着衰败的身体直至风烛残年。

从此一腔热血再无处施展。

那便在此刻燃尽豪情,虽生女儿身,但志不输男儿。

“我齐必胜!我齐必胜!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在场之人心中一紧,唐瑾瑶眼角清泪坠落,害怕地问道:“她怎么了?”

怀信探上前,察觉到气息后,道:“她晕了。”

唐瑾瑶长吁一口气,怀信接着说道:“赶紧抬走诊治,务必保住她一条命。”

目送钟宋离开后,眼下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婵托图冷眼瞧着刚才的场景。

眼见怀信踱回位置后,婵托图对怀信笑笑,学着怀信刚才的样子挑衅道:“承让。”

贝迟还在台上等待着第二位对手,怀信闭目坐在凳子上,图郡第二位请求上台一战的人是个男子,怀信应允。

贝迟迎战,双方手段层出不穷,甚是精彩。

然,图郡第二人败落。

贝迟连战两人,皆获胜。

当图郡迎战的第二人被抬走时,图郡众人脸色严峻至极,在婵托图等人得意的目光中竟然有几分萧索。

输了的人都是被抬回来的。

“谁还可以迎战?!”贝迟喝道。

怀信深吸一口气,眼下己方只剩一人可以出战,对方还余两人,且对方士气正旺,己方士气低迷,若上台迎战,那结果也会非常惨烈。

若是迎战,死伤部下,他心疼。

若是认输,丢尽脸面,他日后在图郡的日子就会步步维艰。

两相权衡,怀信苦笑一声,既然天意让他必败无疑,那他便不要再送人赴死,于是道:“既然如此······”认输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人打断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上场吧。”

唐瑾瑶上前一步,转身单膝跪下,对怀信请命:“怀三请求出战!”

怀信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有人出来应战,他本应该欣喜,但是这个人偏偏是最不可以上场的人,谁都可以受伤出意外,唯独她不行。

怀信手一颤,却将茶盏打落,茶盏碎裂的声音掩盖住了他不可置信的语气:“你可知下场?”

唐瑾瑶对上他的目光,坚定无比:“属下权衡再三,决定上场迎战,请太守大人应允。”

怀信声音都在颤抖:“我若不允呢?”

唐瑾瑶的目光回绝了他,其实在她站出来的一刻,怀信就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唐瑾瑶一字一句的道:“让我为你迎战,如若我不能安然,那便请你照顾我下半辈子了。”

他只当诀别的话语,没有体会话中的深意,唐瑾瑶也没有敢寄托更多。

唐瑾瑶坚定地走向台子,每一步都踏在了怀信的心尖上,眼前这个人不只是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之人,更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希望。

汀边还有两人,就算唐瑾瑶打败了贝迟,那么她能在另一人的攻击中全身而退吗?

旁人看起来,怀信运筹帷幄且看淡一切,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只有怀信才知道自己只是爱惜羽毛,不做无把握之事。

谨慎是师父教给他最可靠的本领。

可是遇到唐瑾瑶之后,怀信行事愈发剑走偏锋,从受人敬仰的国师一落千丈到边陲太守,再到今日忍受蛮夷之人的嘲弄。

发生这么多他都觉得自己尚能扭转局势,可是此刻他才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了慌乱、无措以及害怕。

种种担忧让怀信失去理智,他仿佛灵魂被人抽离一般,脑子里频频浮现她血肉模糊的身影,也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的脑海响起。

带她走。

隐世归林也好,摒名弃姓也罢。

带她走。

在怀信挣扎之时,唐瑾瑶已经站在台上,她高举手臂:“我会赢的!”

怀信嗡鸣的双耳隐隐约约听到了这句话,抬头对上女子坚毅的脸旁,他忽然停止了掐腿强迫自己清醒的动作。

理智战胜冲动,她说会赢,怀信就信了。

留下来,直面所有不可控的因素与所有可以预见的结果。

不论生死,怀信不会再离开她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