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顿饭,风羽挑起话头道:“凝儿,明日我去接你。”凤凝错愕地“啊”了一声,风羽故意暧昧道:“这么快就忘了。”
凤凝还未来得及多加思索,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就把她拉进了怀里,千君尧一个眼神瞟下,怀里的人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赶紧解释道:“相公,你别误会,是这样的,司家姐姐明日出嫁,我想去送送她。”
千君尧眉宇之间的一抹阴郁烟消云散了,“早去早回。”她开心地“嗯”了一声,然后该风羽阴郁了,千君修则嬉笑着脸道:“那我也去看看吧。”
回府后,千君尧带着严漠去了书房。
“睿王府那边有何异动。”
“回殿下,世子除上朝下朝外,便闭门不出,只派过贴身侍卫苍鹰去请了妙春医馆的馆主上门。”
“那些舞姬的来历查清楚了吗。”
“殿下恕罪,属下还在调查中。”
“下去吧。”
“属下告退。”
翌日,凤凝去了医馆,苍鹰又在医馆里当冷面门神了,不过,医馆里的病人似乎习惯了这个门神的存在,照常看医,折风和夕颜也是照常诊脉。
“馆主,主子邀您明晚去戏园看戏。”
“晚上啊...能不能早点?”
苍鹰没有答话,她看了他一眼,又思量了一下,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凤凝在药房里配着药,折风拿着一张名帖进来了,“馆主,太子府来人请您去府上一趟。”她怔了一下,捣药的动作也凝滞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惊诧,又继续捣药道:“可有说是何事?”
折风道:“馆主稍等。”转身准备走,“不用了,我去看看吧。”折风转过身,她已经将捣药杵放下了,动作又凝滞了一下,道:“你帮我去找顶白纱斗笠来吧。”折风道:“是。”
折风取来一顶白纱斗笠后,她起身理了理衣裙,接过斗笠戴在了头上,折风一丝不苟地理着她斗笠上的白纱,动作轻灵,仿若蝶动,“馆主,好了。”她和他一道离开了药房。
来人是严漠,凤凝定了定心神,带着折风过来了。
严漠拱手作礼道:“馆主,马车已在门外备好。”白纱微动,她简单地点了一下头,严漠又做了个请的手势,“馆主,这边请。”直到馆主上了马车,折风才从门侧转过了身。
马车在街上缓缓行驶着,凤凝坐在马车里,心里是七上八下,手也不自觉地抓紧了膝上的衣裙,默默地调整着呼吸。
书房的门被叩响了,“殿下,妙春医馆的馆主到了。”“馆主请进。”
门被推开,逆光中的女子,雪裳雪纱,身形笼在及腰的白纱中,反透出一股朦胧的窈窕,虽看不清容貌,却让人觉得隐隐熟悉。
他收回了目光,“馆主请坐。”衣裙微摆,她一步一步朝一旁的椅子走去,他的声音如初次见面那般,疏漠的礼貌,客气的温和,明明温儒俊雅,却让人无法靠近一分一毫,不过,仍是那般温润如玉。
她心里是又喜又怕,喜的是自家相公没有见异思迁,虽然这异是自己假扮的,怕的是被自家相公认出,她不知他会有何反应,是惊喜,生气,震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还有出嫁前大哥的千叮万嘱...
她在椅上缓缓坐下了,白纱顺着膝盖垂落,掩住了那双熟悉的手,她在等着他开口,一分一秒,在安静的书房里静静流逝...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又轻而缓地放在了面前的书案上,“本宫听闻,馆主在为睿王府的世子诊治。”她静默了一下,开口了,声音清冷平静,与人刻意保持着距离,“回殿下,确实如此。”
咚,咚,玉指在书案上轻敲了两下,眸光愈发幽邃了,漆黑的眼瞳奇异得仿若深不可测的漩涡,白纱不可察觉地微微动了一下,她交叉着置于膝上的双手稍稍握紧了些,即使不可察觉,却又能如何能逃得过那个浸不亮一丝光线的漩涡,“馆主可知世子,身患何疾。”
她再次静默了,又再次开口道:“修罗散。”一丝不可捉摸的心绪在他眼底一掠而过,也许,他是未料到她会如实相告,也许,他是未想到她会如此直白,也许...这个连安静都会小心翼翼的女子,如此直接而直白地如实相告了,这,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一分一秒,时间在安静地流逝...
他道了最后一句话,“来人,送馆主回去。”
严漠驾着马车,送她回了医馆。
暮色时分,凤凝拿着两串糖葫芦蹦蹦跳跳地回了太子府,“相公呢?”严漠道:“回娘娘,殿下在书房。”
书房的门再次被叩响了,“相公。”“进来吧。”
果然这温柔的声音是自己的专属~
门再次被推开,他看着逆光中的女子,心里生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旋即又被否决了,她拿着两串糖葫芦蹦蹦跳跳地朝他跑了过来,“相公,我给你带糖葫芦回来了~”天籁般动听的声音里,是融融的暖意,一丝清冷也寻不见。
她一个侧身就在他怀里坐下了,将一串糖葫芦伸到了他薄唇边,“相公,你尝尝。”
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口,“怎么想起买糖葫芦了?”她未答他,只是晃了晃手上的糖葫芦,示意他自己拿着。
环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了几分,他道:“我得抱着你。”
她抿嘴笑了笑,便也就给他拿着了,他舔了几口后,道:“娘子,为夫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她拿着自己的那串舔了一下,随口道:“就突然想吃了。”他眸光遽亮,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有了?”
她先是愣了一下,又羞臊了起来,低低道:“什么有了。”顿了一下,那双琉璃目慢慢垂下了,掩住了那几分黯然,“你是不是很想要个孩子?”
都快大半年了,这肚子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也为自己把过脉,怕是自己身子有什么问题,见脉象无什么异常,她也安心了些,可她到底不能完全安心,他是储君,未来的皇上,不能没有子嗣。
他将她的脸捧在掌心,看着她,一字一字道:“我要的是你。”低头便要吻她。
她侧了侧脸,“可你不能没有孩子。”他贴着她的脸道:“我可以没有孩子,但不能没有你。”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一个储君,一个皇上,怎能没有子嗣,可他却这样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他可以没有孩子,但不能没有她,这句疯狂的话震得她脑袋嗡嗡作响,强烈的情感自胸腔中喷薄而出,她又一次毫无顾忌地吻上了他的唇。
晚上,她躺在他的臂弯里,低声细语道:“相公,若是三年后,我...我还是未有身孕,你就”
他轻捂住了她的唇,不让她继续往下说了,“我这一生,只有你一个妻,也只有你一个女人。”顿了一下,又道:“孩子的事,就顺其自然吧。”声音又稍稍肃冷了些,“日后,不准把我往外推。”
她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道:“好,我再也不把你往外推。”又抬手轻轻抚平了那轻皱的眉眼,缓缓将脑袋搁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一字一字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捧起那张清澈的面容,温柔地注视着那双琉璃美目,道:“阿凝,我爱你。”她应他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喜欢摇色子斗蛐蛐,我喜欢吃喝玩乐,可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十指相扣,青丝缠绕,彼此都说了那般动人的情话,又怎会善罢甘休,唯有红烛燃尽,依然缠绵不休。
翌日天色大亮,他才睁开眼睛,若是平时,他早在院中练了半个钟头的剑,看着怀中的人,他眼底泛起丝丝笑意,只觉,佳人如斯,别无所求。
风羽在偏厅等了好一会儿,等来了千君尧,“凝儿呢,你把她藏哪儿去了?”“娘子还在床上睡觉。”他狭了狭眸光,淡淡道:“你是怎么进来的?”风羽得意道:“区区太子府,我自然有办法进来。”
“来人。”
“殿下有何吩咐?”
“把墙边新挖的狗洞堵上,另外,加强巡逻。”
“是。”
“你—”“我一夜没睡,困得很,实在不想听你废话,我可不像你,晚上只能抱着枕头睡觉,你自便,我要去继续抱着娘子睡觉了。”
风羽恍恍惚惚地踉跄出了太子府,小桃不放心这个一脸生无可恋的表少爷,便在他身后跟着。
经过晨露阁时,一名伙计请他进去了,说是请,还不如说是像带小孩似地一步一步地带着他进去了,小桃也跟着进去了。
“小桃,可是小姐有什么事?”声音斯文清和,一身裁剪精致的月白锦服,衬得本就颀长的身姿愈发修长秀雅了,袖口用金丝银线绣着朵朵国色天香的牡丹,面庞白净清秀,眸光温和似玉,这位便是晨露阁的老板,单名一个玉字,因其外形俊朗气质不凡,人称玉少。
不知为何,这位玉少从来只称凤凝为小姐,即使她已成了太子妃,他依旧只称小姐,开始,小桃还有些不解和好奇,便去问自家娘娘,凤凝让她不必在意,只是个称呼而已,小桃也就习惯了。
小桃对面前的人施了一礼后,道:“玉少,是这样的,奴婢见表少爷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太子府,有些不放心,所以就一路跟了过来。”
那个斯文清和的声音道:“雪公子在楼上。”小桃一听大少爷在,便放下了心,看了一眼上楼的人,又对面前的人弯了一下腰,道:“那奴婢就先回去了。”玉少轻点了一下头。
伙计将风羽带进了一间房间,又扶他在凳子上坐下后,便带上房门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