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据探子回报,宸王屯兵已有三十万左右,近来,宸王与南疆的康王,东北一带的梁王,均有来往,西北一带的战事,应有十万左右的兵士是宸王部下的,宸王长子南宫玥麾下亦有一支秘密军队,暂无法得知其数量。”
“南安王那边呢?”
“南安王已命郡主带领十万兵士驻守广潼关,以防宸王突然起兵南下。”
千君奕坐在御案后的龙椅上,剑眉深锁,面色凝重,沉思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梁王生性谨慎,他手上兵力薄弱,不会轻易倒戈相向,但这个梁王,也最会见风使舵,保不准他会反噬一口,还有康王这个老狐狸,蛰伏于南疆之地,面上是个本分老实的闲人,暗地里早就在招兵买马了,他还以为朕不知道,每年都遣使者来朕面前演一出戏,朕早晚有一天要扒了他的狐狸皮,至于宸王,要是他安分守己,朕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个难得的将帅之材,朕也不想轻易舍弃,可他野心过大,妄想天子之位,那就怪不得朕了。”
父子俩在御书房中密谈着,刘公公带着人守在门外。
怡萱带着两名贴身婢女过来了,刘公公忙迎了过去,拦在了她面前,请过安后,道:“萱妃娘娘,皇上正在御书房中议事,您先请回吧。”
怡萱看了一眼手中的食盒,道:“那等皇上议事完后,劳烦公公进去通报一声,本宫做了份家乡小吃,恭候皇上圣驾。”
刘公公点了一下头,又道:“娘娘不如将这食盒交由奴才,等皇上议完事后,奴才亲自给皇上送进去。”
怡萱迟疑了一下,道:“还请公公见谅,这些个家乡小吃不能久放,本宫打算回去后,再为皇上重新做一份,这样等皇上来品尝的时候,味道也会更好些。”
“娘娘有心了,那娘娘您慢走,恕奴才不远送了。”
“公公留步。”
凤凝去了医馆,折风将那封苍鹰托他转交的信笺交给她后,便去干自己的事了。
字体隽秀颀长,观之若流云细水,赏心悦目。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戏园台前,静候小白,什么乱七八糟的,又约我去看戏啊,不去!”
她将信笺随手放在了一旁,继续配药了,刚抓起些许当归,视线又落在了那隽秀颀长的字体上,想着要不要烧了,来了毁尸灭迹。
正这样想着,有人进来了,她忙将封信笺收入了袖中,抬头一看,原来是夕颜和紫珠,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立马察觉到两人有些不对,神色焦虑,步伐急促,难道外面有人在闹事?
“馆主,外面来了伙官差,说是咱们医馆开的方子药死了人,折风说那个病人是他诊治的,那伙官差现在要把他带走。”
这个人淡如菊的女子此刻面上尽是焦灼,清婉的声音里也满是急切,凤凝马上随两人走了。
凤凝带着两人出来时,为首的捕头正要给折风带铐子,她一声厉喝,“住手!”捕头吓得一个手抖,手里的铐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这名捕头就是上次在街上被凤雪赏了一锭银子的那货。
当着手底下弟兄的面,竟然让自己这么下不来台,这捕头哐地一声就拔出了刀,一脸盛气凌人的恶霸样,还耀武扬威地乱挥着手中亮晃晃的大刀,吓得那些围观的人都四散而逃了,“竟敢妨碍本捕头办案,来人,给我押走。”
两名官差正欲上前,两名伙计身法迅捷地护在了自家馆主面前,这捕头一看,两人武功还挺高的,硬碰硬的话,恐怕要吃亏,便拿出官威压人了,“本捕头乃是奉命行事,你一介草民,难道还想和顺天府尹王大人作对吗,给本捕头老实点,否则待本捕头秉明王大人,治你个包庇窝藏之罪,到时候看还有谁能救你。”
凤凝挥了挥手,两名伙计退下了,这捕头面色一喜,捡起地上的铐子准备继续抓人,又听她道:“若是要治罪的话,就把我这个馆主也一并带走吧,不过,带走之前,你得先说清楚,我这馆里的大夫到底犯了什么罪。”
这捕头胸有成竹道:“你这馆里的大夫胡乱开方子,药死了李东家的娘子,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凤凝道:“是事实,还是栽赃,尚且言之过早,既然你说是毒死的,那李东家的娘子是身中何毒而亡的。”
这可难倒这捕头了,那仵作验尸时说的那些专有名词,早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只依稀记得是什么过量,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便又摆官威了,“你别这儿拖延时间了,王大人还等着本捕头将杀人凶手捉拿归案,你们要是老实点,本捕头就不为难你们了。”说完就哐地一声,将大刀插回了刀鞘之中,又将手中的铐子交给了身后的一名官差。
凤凝对夕颜交代了几句后,便和折风跟着这伙官差走了。
“威~~~武~~~”
惊堂木一拍,这起凶案正式开始审理了。
王大人先传唤了仵作,据仵作的说辞,这李东娘子乃是服用了过量的马钱子导致心力衰竭而亡。
堂下的李东哭得是异常悲切,恳求着王大人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这妙春医馆的名声可是出了名的好,如今出了这样的命案,实在是让人有点大跌眼镜。
王大人又是一拍惊堂木,所有人都不敢吭声了,李东那悲切的哭声也收放自如地停住了。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侍卫分两侧而立,苍鹰搀着自家主子进来了,一方白帕轻掩着口鼻,身子微微佝着,还是那副病容缠绵的怏怏样。
王大人忙起身迎过来道:“下官拜见世子殿下。”
“起来吧。”
声音仍是清冷,但似并不单薄了。
王大人忙让人搬了把椅子过来,苍鹰拿出一方白帕将那把椅子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这世子殿下方才坐下了,王大人也是有些尴尬了,又干笑两声掩了过去。
“坐吧。”
“谢世子殿下。”
凤凝心里正奇怪他过来作什么,便感觉他的视线又盯着自己了,王大人开口道:“此案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何可说。”
她从容镇定道:“大人,马钱子能通络止痛,散结消肿,归肝脾经,有健胃之功,李东娘子胃虚体乏,因此才用这味药材,然其性大毒,用量讲究,不可过多服用,作为大夫,这是基本常识,药方上也会清清楚楚地写明应用多少量,绝不会让病人多服。”
话音刚落,李东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药方,“大人,这就是妙春医馆的大夫为内子开的药方,还请大人过目。”
王大人朝仵作挥手示意了一下,仵作便接过那张药方,查看了起来,突然面色一惊,忙禀告道:“大人,这张药方上注明的马钱子用量远超用药之量,若是照此药方煎药服用,便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李东闻言,再次痛哭流涕了起来,为着自家那可怜的娘子喊冤。
凤凝沉着冷静道:“大人,这张药方,可否让民女看看。”
王大人只想尽快结案,然后好好巴结一下这位不常露面的世子殿下,正欲开口驳回她的请求,那个清冷的声音开口了,“让她看看吧。”王大人也就默不作声了。
仵作将药方交给了凤凝,她细细看了一遍后,将药方交给了身旁的折风,他从容地快速扫了一眼,道:“大人,这张药方是确实是草民所写,但这用量却是伪造的,草民当时写的是,以一片煎水服之,有人在这一字之上,又添了一笔,便成了以十片煎水服之。”
李东面色一慌,忙抬袖掩了过去,旋即怒指着两人无比悲愤道:“你们医馆草菅人命,还反过头来还要诬陷我,简直是丧尽天良!”又一个磕头,声泪俱下道:“大人,您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
凤凝不慌不忙道:“李家相公,我这馆里的大夫只是说有人在这一字之上添了一笔,又没说是你,你这么着急地要把自己摘干净,莫非是做贼心虚。”李东心下一慌,哭得是更悲切了。
折风道:“大人,这药方上原本的字迹置于水中,能凝而不散,而这新添上的一笔,则会化于水中。”王大人半信半疑道:“这墨真能在水中凝而不散?”折风点了一下头,道:“这墨中加了特制的松油,故能凝而不散。”
凤凝接道:“这伪造罪证,诬陷他人,可是重罪,轻则流放,重则杀头。”李东听得是胆战心惊,她又刷地抬手一指,声色俱厉道:“李东,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这一厉声,彻底将他的心理防线击溃了,他便一股脑地全部交代了。
原来是那伙强盗的同伙在背后捣鬼,想借此搞垮妙春医馆,为自家老大报仇,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李东供出了那伙强盗的藏身之所,戴罪立功,判了个流放,那伙强盗全部被斩首示众,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从顺天府衙出来后,凤凝和折风准备回医馆了,苍鹰拦住了两人的去路,道:“馆主,我家主子请您过去。”她对折风道:“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了。”折风点了一下头。
府衙外的那棵榕树下,站着一人,身姿清瘦修长,笔直如竹,瞳中映着渐渐走来的人,等她站在自己面前后,他开口道:“小白若不想看戏,那就陪我去山顶下棋吧。”
她干脆地拒绝了,又道:“诊金赶快给我结了,那么大个戏园子都是你的,这区区几百两,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啊?”突然想起袖中还藏着那张信笺,忙拿出来递到了他面前,“这个还你。”
他并不抬手去接,又似捉弄般地蓦然俯身向前,她忙拿着那封信笺退开了,躲在了榕树后面,“我也不为难你,那银子你愿意什么时候给就什么时候给吧。”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他看着她那落荒而逃的小背影,不禁轻声哼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