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年在长三角地区，由于是计件工资多劳多得，服装厂员工的工资水平还是不错的。唐小龙算了一下，自己厂里的员工，平均下来每个人每月的工资大概是2700元。也就是说厂里的69人，每个月的工资就需要将近19万元。这个工资在现在，能比得上国有企业或者是教师的工资水平，比起刚出校园一千块钱左右的大学生高多了。

不过这仅仅只是表面，真实情况是，服装厂员工一般都是每天早上7点钟上班，晚上最起码10点钟下班，一天工作时间15个小时，中饭午饭都有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也就是实际每天要工作12个小时，每月工作将近30天。

双休是不存在的，每个月能有两天的休息时间，都算是老板有良心了。2700元的工资真的算高吗？

虽然工作辛苦，但由于工资的诱惑，还是有很多不怕辛苦的年轻人人加入了这个行业，甚至年轻的外来务工人员想要找个服装厂的工作还得各种托关系，找师傅。

这就是07年，换做十几年之后，这个行业的工作时间变化不大，但工资增加却不多。大概平均六千左右一个月，也就跟刚刚入职的大学生差不多。

这些人，也许就是后世媒体上经常出现的所谓人口红利。唐小龙觉得，这些人才是共和国日渐繁荣的基石。正是他们日以继夜的辛勤劳动，才让我们的国家变得越来越强大。

只是未来随着人口红利的消失，这帮服装厂的员工工资相对物价来说也不再算高，但对于这个行业来说，用工成本还是太高了。未来谁也不知道这千千万万的服装人该何去何从，唐小龙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改变这现状。

来到原本属于老爸的显得有些简陋的厂长办公室，唐小龙很快就找到了他老爸手抄下来的一本写着供应商联系方式的笔记本。

老唐的字并不好看，还有很多的错别字。但每个字确都是四四方方，上下左右排列整齐。看着让人很舒服。每个姓名的后面都注明了，公司名字，联系方式，对方公司的基本情况。

例如：王勇，135**********，永业染坊，地址：*********，员工300人左右，面料质量中等，价格适中。经营面料：pu面料、牛仔面料、棉料…

根据本子上的信息，唐小龙开始一个一个的打电话。

“您好，王老板，我是龙华服装厂的唐小龙。”

“你是小龙呀，你爸爸现状情况怎么样？”

“还算稳定，王叔叔。我想向您这边赊一些格子面料可以吗？两个月后付账。”

“您这边暂时没有格子面料。好的好的，谢谢您了，王叔叔!“

“您好，孙老板，我是龙华服装厂的唐小龙。”

“暂时不方便沟通，在开会。好的，好的，打扰您了。”

“您好，赵老板，我是龙华服装厂的唐小龙。”

“您好，唐老板。”

“是这样的，我们服装厂现状资金周转有些困难，想要跟您赊…”

“嘟…嘟…嘟…”

“你好，李老板，我是…”

......

......

......

直到晚上9点多。唐小龙打完了老爸笔记本上所有的电话。但却没有一家愿意赊面料给龙华服装厂。有些人态度还不错，有些人听了来意可能直接就挂了电话。服装圈子不大，唐小龙家的情况，圈内人都知道，而且唐小龙也没打算瞒着，做生意，诚信第一。

累了一天，唐小龙心里有些难受，有些沮丧，但却没有丧失斗志。今天这通电话就算是铺垫吧，他决定以今天电话里，这些人态度的好坏分类，明天开始逐个上门拜访。

第二天一大早，唐小龙先去车间，拿了一件昨天他让妈妈连夜打好板，赶出来的格子衫样衣。样衣的面料是从一堆废料里面翻出了的，种类还不少，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他又给薛爱梅打了电话，让她今天再做十几件不同颜色和不同性别的格子衫。

由于没有货要往外送，小货车空着，于是唐小龙直接开着车，开始一家一家的去拜访染纺厂。

从早上7点开始，唐小龙开着小货车，顺着名单一家一家的前去拜访。上午拜访了15家厂，下午拜访了21家，直到晚上九点半，唐小龙这一天一共拜访了48家染纺厂。小一点的厂，老板态度都还算不错，但说到具体面料就没有结果了。大一点的厂，唐小龙很多连老板的面都见不到。

跑了一整天，确实一点结果也没有，唐小龙也不再像出来时那么精神奕奕了，有些丧气。

不知怎么的，唐小龙有些想抽烟。从最后一个染纺厂出来，唐小龙在厂子旁边的小卖铺花10块钱，买了一包红双喜。

掏出一根，就这么坐在马路牙子上门抽着。对于烟，唐小龙读大学时跟着室友抽过，所以会一点，但却没有瘾。只是今晚却不知怎么的特别想抽。

他有意想把厂子拯救回来，因为这是爸妈奋斗了半辈子奋斗出来的。只是这条路不好走，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要是没有他这横叉一脚，家里至少还有20万，厂子就算被银行拿走，那也不是一无所有。

他知道前天他妈妈把家里的房子偷偷的卖了，卖了23万，没有跟他说。他知道这是他爸爸的救命钱，在icu住了一个多星期了，每天的治疗费用都不少。他有些担忧，要是卖房子的这笔钱不够住院费怎么办？他妈妈给他的20万，快被他糟蹋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没钱治病怎么办？

虽然上辈子他妈妈没有从他那边要过钱，但这辈子很多事情都变了，万一发生蝴蝶效应，他爸爸会不会有危险。

眼泪不知何时从他脸颊流了下来，就这么抽着烟，无声的流着泪。很快，他的脚边就无序的躺了十几个燃尽的烟头。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铃声打破了寂静的夜空。

唐小龙一把丢掉只抽了两口的香烟，胡乱的摸了一把眼泪。连忙把手机给掏了出来，稳定了一下情绪，道：

“喂，您好！我是龙华服装厂的唐小龙。”

“小龙啊！你好，听你爸爸提起过你。我是孙志平，昨天你打过我电话，当时在开会就没细聊，今天想起来打个电话来问问！”孙志平在电话那头道。

“孙叔叔，您好。打扰您了，是这样的。我这边要生产一批格子衫，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

还没等唐小龙说完，孙志平道：“这样，小龙。你来我工厂一趟吧，地址你知道吗？”

听孙志平这样说，唐小龙心脏忍不住加速跳动起来，欣喜的道：“知道知道，那我马上过来，孙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