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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身边按剑站立的沙场武将江湖武夫不下于十员,但有着气势如虹的五千虎贲骑卒和长城虎士的存在,这一战大势已去了。
淡漠人命的他立即骑上一匹精良乌桓马,在众多武将武夫的护卫下从南面的薄弱口迅速撤退,丝毫没有因为自己一手葬送了五六万人命感到一点不忍。
骑乘象龙的刘辩追过去轻而易举,但现在急待解决的并不是斩杀判官,而是尽快吃掉这一批黄巾逆贼,休整大军。
经过日夜不休的大战,上到太史慈郭图这些武将文臣,下到钩镶悍卒普通戍卒已经到了精力枯竭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溃。
先守住碗里的,再看向锅里的,免得两手空空什么都落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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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过后便是霜降,铺满青石长街的橙黄色树叶变成了枯灰色,腐烂归根,静待冬天的到来。
清晨起来,王侯庭院街头巷尾的菊花、美人蕉、文心兰.......铺上了一层雪白的白霜,宛若披上了一层女子纱衣,洁白如玉,轻薄如丝,美丽的像一场朦胧的黄粱美梦。
天色蒙蒙亮,青石长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大多穿上了厚实的冬衣,凛冽的寒风一吹,依旧是抄着手缩着脖子,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冬衣里面。
却有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生,还穿着单薄的破旧长衫,顶着冷风瑟瑟发抖的向一处位置偏僻的小酒铺走去。
刚刚挂好酒幌的伙计,开门便迎来了客人自然是喜庆的走了过去:“这位先生.........”
伙计远远瞧见对方长衫青巾打扮,心想灶王爷保佑来了一只肥羊,尊称一句先生还没说出逢迎的话,立马挺直了腰杆,骂骂咧咧道:“真是晦气,大清早的碰到你这衰神。”
一身酒气的潦倒儒生不知是被寒风冻的,还是昨夜宿醉没有酒醒,颤颤巍巍的拱了拱手道:“伙计,给我来一壶黄酷酒。”
酒铺伙计从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瞧他,鄙夷的嗤笑一声,想要居高临下的骂几句他们这些眼高于顶的读书人,发觉自己的身高不够,赶忙站到酒铺门口的门槛上:“喝喝喝!有钱吗你就要酒喝。”
“算上昨晚的二十一文五铢钱,你一共欠了七十三文五铢钱,先把帐还上。”
往常只敢仰望这些读书人的酒铺伙计,居高临下的说了一大通,那叫一个痛快,比起多瞧几眼秦楼楚馆卖肉女子的白花花胸脯还要爽快的多,唯一不爽的是,还是不敢骂他几句。
潦倒儒生难为情的苦笑一声,当年经过自己手的钱帛何止万金,没想到今天竟然为了区区七十三文五铢钱在这斤斤计较:“再宽限几日,过几日发了俸禄,本官就还上。”
听到本官二字,酒铺伙计下意识缩着脑袋弯下了腰,想起这个穷鬼儒生只是一个低到不能再低的小吏,还是没有一点实权的小小吏,气就不打一处来。
几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因为这个本官二字卑躬屈膝的就差把他当爹供起来了,被一起赌钱的酒铺伙计们嘲笑了好久:“还想要赊酒?门都没有!除非你今天把帐还上,要不然酒糟都没有。”
不知这个酒铺伙计为什么性情大变的潦倒儒生,知道自己确实不应该欠酒钱,便没去与小伙计强行掰扯,但实在耐不过酒瘾发作,神色为难的站在酒铺门前不说话。
酒铺伙计探头瞧了瞧他身后从没离过身的银色长枪,听赌友们说好像是纯银打造的,足足价值两个酒铺,我的乖乖,两个酒铺那得是多少文五铢钱啊,估计这辈子也数不完。
大字不识几个的酒铺伙计自然是这辈子也数不完,他这等卑微的泥腿子连一千文五铢钱都没见过,两个酒铺可不就是一辈子数不完。
自负绝顶聪明的酒铺伙计,咽了咽口水,声音激动的有些颤抖的说道:“你可以拿那根破枪换,等你什么时候凑够钱,什么时候赎回去。”
赎回去?我呸,到了我杏花巷小计然手中的五铢钱,就没有吐出去的道理,到时候随便找一根破枪刷上一点银粉,不就行了。
潦倒儒生心头一颤,忍不住暴发出一股杀机,小伙计如同被河水浇了个通透,浑身冰凉,赶忙搓了搓手骂了几句该死的冬天来这么快。
迅速收回杀机的儒生,凄凉的惨笑了一声,喃喃自语起来:“是啊,既然决定放弃了,留着这柄长枪也没什么意义了,还不如换上几口杯中之物,免得哪天被人偷了去。”
随后,潦倒儒生双手颤抖的拿出了银色长枪,声音颤抖的说道:“给....给....你....了。”
不远处,三名男子围坐在一张断了一条腿的矮脚桌子前,一人端着一碗冒着滋滋热气洒着绿绿红红小菜的云吞面,大快朵颐。
银色长枪递出去的那一刻,头发斑白的年老男人,手指一抖差点打翻白瓷碗,发红的眼眶隐隐有泪水溢出,赶忙大口吸溜起来,声音既是哽咽又是含糊不清的说道:“辩儿今天面有点辣了,眼睛都辣红了。”
有所感应的刘辩,奇怪的看了一眼舅父,又回头看了一眼潦倒儒生,大为困惑。
七八天前刚刚结束怀县大战,舅父派遣协律郎传了一封八百里加急,霜降之前一定要赶回雒阳。
怀县大战虽说结束了,但是四周增加到二十几万的黄巾贼还在紧锣密鼓的布置关门打狗大局,一时还走不开。
既是舅父的亲笔手书,又是八百里加急,刘辩还是抛下一切军务单枪匹马的骑着象龙,从河内赶回了雒阳。
一头雾水的是,宫里既没有什么剧变,宫外蝇营狗苟的各大党羽依旧是暗流涌动,也没有把党争摆到台面上来,让天下人看笑话。
舅父反倒是一大早带着自己和担任西园八校尉下军校尉的黄琬一起来这里吃云吞面,这用竹竿打出来的面兆头是好,节节高升,但是没必要为了一碗面让自己八百里加急赶回来,难道这碗面是什么仙丹妙药不成?
“给我扔出去!”
慢慢悠悠吃了两碗面的刘辩,身后突然传来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刚才的那名伙计在掌柜的怒喝声中,垂头丧气的拖着醉醺醺的潦倒儒生,仍在了布满白霜冷冰冰的大街上。
“废物!还纯银做的,你自己看看是什么。”
唯唯诺诺的酒铺伙计,差点咬碎了门牙也没咬动银色长枪,显然不是纯银打造,恶狠狠的瞪了几眼潦倒儒生,垂头丧气的听着表姨丈的破口大骂。
潦倒儒生自嘲的笑了笑,不知是在嘲笑掌柜的不识货,还是嘲笑自己,醉醺醺的拿起粗劣酒壶咕咕灌了起来。
受了一肚子气的酒铺伙计,见他还在悠哉悠哉的喝酒,火气噌噌往上冒,跑过去一脚踢烂了粗劣酒壶,骂骂咧咧道:“都怪你,差点让我丢了这份差事,看我不踢死你。”
这时,一只手砸在了酒铺伙计腿上,力度刚刚好,只是让他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并没有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大将军何进哽咽着想去扶起地上的潦倒儒生,对方见到他后变本加厉的直接趴在地上舔酒喝,絮絮叨叨说着多好的酒可不能浪费了。
“子干!”大将军何进眼中打转的泪水瞬间流了出来,见他迟迟不肯起来,怒喝一声,泪涕横流的一把按住潦倒儒生的脑袋,狠狠的按在了地上的酒水中:“我让你喝,我让你喝。”
暴戾的按了十几下,地面上很快流出了大滩血水,大将军何进惊悚的收回了手掌,踉踉跄跄的倒退了三四步,随后赶忙扑了过去,痛哭流涕道:“早就听然明说你自甘堕落,我一直还不相信,没想到....没想到....”
“子干,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难道忘了当年是谁单枪匹马杀入南疆九嶷城,从百越十万大军手中救走了皇后。”
“你难道忘了是谁用长枪打的未来枪道扛鼎人童渊,屁颠屁颠的喊大哥。”
“你难道忘了是谁在朝堂上以死谏据理力争,改变了老皇帝桓帝改立太子的决定.......”
曾经的大汉第一文武全才卢植,对这些曾经的丰功伟绩似乎忘的一干二净,随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水,挣扎着站起身来,淡淡道:“你好像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大汉第一大将,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潦倒小吏。”
“子.......”大将军何进怔怔的看着寒风中瑟瑟前行的卢植,心中的悲凉更浓,紧紧握着拳头,声音沙哑道:“辩儿让你看笑话了。”
“舅父本来是计划帮你收服十位军国大将军中排名第一的卫将军卢植,借助他的声望掌控武官一党。”
“毕竟他在军中的声望,相当于汝南袁氏在士大夫之中的名望,门生故旧遍及驻军边军。”
“自从你母亲嫁给刘宏那个混蛋之后,卢植便堕落了,本来以为他只是从天象跌出一品,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走吧,既然卢植成了一滩烂泥,咱们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刘辩望着寒风中颓然前行的舅父,忍不住一阵心悸和心疼,舅父的悲凉程度想必不比卢植少多少。
蓦然转身,皱眉道:“以后这位卢先生的酒钱算在太子府头上,月底去太子府结账。”
话音一顿,再次说道:“这位卢先生如果不肯来,你们备上好酒好菜亲自送过去。”
在刘辩那身精良甲胄的威慑下,早就心惊胆颤的掌柜和酒铺伙计,听闻太子府几个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头如捣蒜:“一定不会短了卢先生的酒菜。”
再抬头,人都不见了,要不是门前有一滩酒水和血水,还以为一切都是幻觉。
酒铺伙计擦了擦汗,张望了几眼,没有发现任何人影,松了一口气道:“没想到穷鬼儒生,真是一个大人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