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46 还是那个狗尾巴草
作者:半山先生      更新:2019-08-09 20:59      字数:4805

寿春酒楼,江左一带声名最盛的大酒楼,与雒阳胭脂楼并称为天下三大烟柳胜地,其中最为人称道的是,大汉八绝全在这里留下过广为流传的佳话。ωヤ看圕閣免費槤載ノ亅丶哾閲讀網メwww..kàn..ge.la

棋绝山子道在寿春酒楼摆下过一场闻名天下的江左十局,一人独战整个江左的奕道名家圣手,无一败绩。

易绝荀爽贵为大汉十大望族的族长,屈尊纡贵在这里摆了三年的卦摊,却从来不给仰慕荀爽名望络绎前来的达官显贵占梦,整日悠哉悠哉拿着一个粗鄙泥釉茶碗喝最差的茶叶沫子。

直到碰到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不屑一顾那些中枢重臣王侯后人的荀爽,死乞白赖的贴了上去,差点被吊儿郎当少年带着一群小兄弟揍成猪头。

谶绝水镜先生司马徽不知多少年没有出过水镜山庄,上一次入世,应该是几十年前的熹平血祸。

青年司马徽站在紫禁之巅,大袖飘摇,震碎一尊尊微服私访的金身天人。

易绝荀爽死乞白赖的为吊儿郎当少年占梦过后,谶绝司马徽也找到了这位少年,留下了一句虚无缥缈的‘癸亥升堂,甲子压胜’,又赠送了少年弟弟一枚春秋诸侯印玺,随后封山谢客。

吊儿郎当少年起初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总觉的这个老神棍图谋不轨,如果不是老神棍送给弟弟还不错的印玺,早就放狗咬他了。

直到去年光和六年,吊儿郎当少年碰到了光着屁股长大的总角之好周瑜,这才琢磨出来一点意思。

最铁的铁哥们不是什么斩鸡头拜把子,也不是总角之好管鲍之交,而是升堂拜母,带着自己的好友去内宅拜见母亲。

“老周啊,你倒是走快一些。”吊儿郎当少年含着一根狗尾巴草,牵着一条骏狗鹰鹞中的上上佳品巨獒白望,擎着一只仅次于玉爪海东青的三年龙,老气横秋的嘻哈笑道:“大哥说的果然没错,左牵黄右擎苍,才是大纨绔应该有的鲜衣怒马生活。”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前汉李延年的这首佳人曲,赞颂的是汉武帝宫中艳压天下的李夫人,时常被借用形容胭脂评上的绝色美人。

此时,用来形容吊儿郎当少年身后的翩翩少年郎,韵律妥帖。

少年郎发髻上写意的扎着一条吴绫纶巾,身着一袭宽博长袖的白色长袍,腰束一条白玉腰带,玉树临风,而又神华内敛。

清风拂面,神华内敛的周家瑾玉儿,忽有一股飘然出尘的登仙气质,恰似一副仙人渡江图。

云梦古渡,千里浪水粼粼,芦苇折腰。

一位白袍男子依岩而立,如雪芦花在江面飘摇。

忽有,一行行白鹭青鸟从烟波之上飞来,徘徊在白袍男子两侧。

黑鲫赤鲤,在脚下的绿水中沉浮。

他在,山水欢喜。

他去,风花雪月,只剩下雪夜的相思。

“呀!”

长街两旁,突然传来一声声尖叫,惊破了这副烟波浩渺的仙人渡江图。

真的出现了白鹭青鸟黑鲫赤鲤,却是一名名浓妆淡抹朱唇柳眉的世家嫡女、江湖女侠、市井小娘。

白袍周瑜初长成。

江东再次出现了三十年的空前盛况。

大街小巷人流如潮,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嫡女小家碧玉,女子如云。

大相径庭的是,三十年前是为了瞻仰白衣剑神王越那一剑的风流。

三十年后的今天,下至豆蔻年华的少女,上至徐娘半老的妇人,全是为了多看一眼江东第一才子周瑜的倜傥。

不知多少旁人求之不得的良配,相思成疾,日夜痴痴望着豪掷千金买来的周瑜画像,茶不思饭不想,消瘦成细柳。

陆虞顾张江东四大望族中甚至有几位地位尊贵的嫡女,为了能够待在周瑜身边,不惜插标卖首,自己把自己卖入周家做丫鬟,被四大望族视为奇耻大辱。

几位老家主见自家孙女这么作践自己,气急攻心,险些吐血三升,不得不把她们逐出宗族,这才略微消减因为这几个不孝女意气用事带来的污名。

最值得一提的是,今年新出炉的胭脂评,主评没有什么变动,倒是周瑜身边因为逐出宗族声名远播的四名甲等丫鬟,真正的声名鹊起了。

以往是贻笑大方,现在是人人羡慕的美誉。

胭脂评主副两评,主评以色为主,副评则是以才为主,能够进入副评的,无一不是天下一等一的才女。

副评第一人理所当然的被百年来独一份脚踩两评的胭脂评第二小蔡先生夺得了头彩,其余的几人,多数也没有变动。

不过,早先才名平平的周瑜府中四名甲等丫鬟,纷纷压下何咸府上的四名副评美人,荣登胭脂副榜。

豆蔻击败了宝音,摘得了小调第一大家的名头,及笄摘得了女子第一国手的美冠。

往日里被江东女子唾弃嘲笑了许久的四名甲等丫鬟,终于扬眉吐气,也让江东以及整个天下的女子为了周瑜更加奋不顾身。

这才进入周瑜府邸多久,便从才名平平,成为名扬天下的大家国手,这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耳濡目染,着实惊世骇俗了些。

四名青裙青剑的副评丫鬟,妙目怒瞪之下,周瑜勉强不被如狼似虎的江东女子撕扯,无奈道:“伯符,乘坐马车比起步行,更有风度。”

这位谋主唠叨了不知多少次含着野草没有君王风度,孙策始终不改,大哥当初含着狗尾巴草一拳砸的大汉数一数二权贵子弟鼻孔朝天的袁术,满面桃花开,多么的风流倜傥英明神武,自个儿怎么会改,学着大哥当初教给自己的语气道:“都给小爷让开,不然今个儿让你丫的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满面桃花开。”

白望很是配合的狂吠了几声,堵在前面江东美人顿时吓的花枝乱颤,多半是装的,表现的弱不禁风一些好让美周郎青眼相加。

“店家!”金盔金甲金腰带,整个人灿然如黄金的关闇,离开二皇子刘协前往家乡方丈岛,刚刚到寿春城便来这里尝尝八公山雪月银球、肥王鱼等等极为著名的羹肴。

依仗着他的丰神俊朗,手到擒来的吸引了几名江东美人,正在准备哄骗她们夜里来个花前月下,没想到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江东士子搅了局:“今日我包场........”

“包场?”孙策嗤笑一声,歪着脖子瞅了关闇一眼:“你丫的以为自个儿是谁,真把自个儿当成寿春第一英明神武世家公子孙策了。”

关闇早早感应过松松垮垮迈入大门的这人气息,只是二品,并没进入一品,不然也不会主动挑衅。

天下的一品大宗师何等稀少,哪能随便冒出来几个阿猫阿狗就是一品高人,未免太不值钱了些。

自从进入中原以来,屡屡在太子手上吃瘪,关闇心里窝着的无名火那叫一个旺盛,还一直无处宣泄,脸色整天难看的就像拉不出来一样。

强龙可压地头蛇。

既然有人送上门来,那就却之不恭了,‘嘭!’的一声,关闇一掌拍碎了红木雕螭案几,冷笑道:“我是你爹。”

“孙贼诶!”孙策掐着腰,指着金光灿灿的关闇,破口大骂道:“你丫找抽那?穿个大号金蝉壳就以为自己是金龙,小爷还以为你丫是鲸龙拉出来的一泡屎.......”

“住口!”关闇本来就是找茬的,哪能允许对方拐弯抹角辱骂母亲是畜生,右脚迅速一踢半月大刀刀尾,刀气如蛟龙覆水,席卷而去:“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孙策是谁?力能扛鼎,乌骓马亲自挑选的霸王隔代传人,人称一枝梨花压.......啊呸,江东小霸王的熹平一代江东第一高手。

岂能怕了一个过江小蛟。

气势骤变,大气磅礴。

正当熙熙攘攘的人群避开一个安全距离,准备看好戏的时候。

谁知,孙策直接撒丫子跑了:“哥几个,并膀子上啊!”

街头巷尾,亭台楼阁。

突然冒出来一大票地痞流氓江湖无赖,石灰粉、绊马索、烂渔网.......各种无赖招数,层出不穷,众人全部眼角抽搐的不停倒退,看向关闇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关闇意料之中的被一堆渔网捆住,却又意料之外。

懂行的地方将校江湖豪侠们,面面相觑,怪了,以他们的眼力虽说瞧不出这位金甲猛将的真章,估摸着最低也是一位三品小宗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一堆破烂放倒。

难道对方只是一个装模作样的绣花枕头?或者说,这货酒喝多了。

疑窦重重的众人突然瞧见寿春酒楼掌柜的,鬼鬼祟祟的在孙策旁边指着动弹不得的金甲武将,指指点点,脸上义愤填膺。

瞬间明白了,他娘的,这是下药了啊。

“不错不错。”孙策拍了拍受宠若惊的酒楼掌柜,心不在焉的说道:“今年的月供就免了。”

酒楼掌柜照理说应该欣喜若狂才对,脸色却一反常态的难看之极,振振有词道:“孙老哥,这是不把小人当兄弟看了是不,整治一个外乡人而已,小事一桩。”

掌柜的这么上路子,倒是把孙策惊了一下,装作感激不已的再次拍了拍这个比自己爹还大的掌柜的,欷吁道:“你这个弟弟,小爷认下了,以后有什么事,报小爷的名头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掌柜的那叫一个开心,脸上都笑出一朵花了,连忙招呼着一众地痞流氓江湖无赖进入酒楼:“兄弟们辛苦了,今天酒肉管饱。”

“张掌柜仁义啊。”

“以后有什么事,你老张尽管招呼,兄弟们绝对没有二话。”

“小六子赶紧住手,把张掌柜的玉牌还给他。”

.......

身后一大票兄弟呼来喝去的吆喝着,孙策则是搓了搓手,眼中放光的走到了关闇面前:“老神棍说的果然没错,昨儿年和今儿年,小爷会走大运。”

一个时辰后。

一个赤条条的汉子被吊在了城门口。

过往的女人们脸红的碎了一口,脚步慢了一些,男人们反倒是不敢多看一眼,呵斥家中妇人赶紧离开。

活有点大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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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旗招展的城头上。

阳光灿烂,金甲灿烂,笑容灿烂。

头戴鎏金耀日盔,披挂黼黻秋狩甲,外衬绫罗赭黄袍,腰束玳瑁玉带的孙策,多了许多霸道气息,周瑜以及戍守城头的士卒们,心神摇曳,为之心折。

狗尾巴草依旧。

非但没有破坏孙策那一身如江河汹涌的霸道气息,反倒是平添了几分亲和力,暗道这才是乱世明主,大汉股肱王侯。

周瑜深邃如大海的眸子,倒映着那根狗尾巴草,没来由的叹息一声,心道:伯符壮志有,可这个雄心却被那人挡住了,只要他在一天,想必伯符一天不会生出王道之心。

看来要找个机会除掉那人了,身不由己,希望你不要怪我。

“公瑾。”孙策收敛玩世不恭,提着霸王项羽的飞龙破城戟‘咚’的一声磕在城头,神色紧张道:“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掌握着仅次于太常寺的细作机构莫敖司的周瑜,迟疑不定,于私他是不想说出实情,于公身为谋主万万不可欺骗主公,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前些日子,闹的沸沸扬扬的曹操五千破虎牢进入兵韬评之后。”

“泰半黄巾贼按照判官的战略谋划,成功的形成了瓮中捉鳖大势,太子殿下凶多吉少了。”

提起兵韬评几个字,周瑜眼中不免大放异彩,拉住急躁不已的孙策道:“伯符不要急,依照我的推算,现在应该会相安无事了。”

异彩中蓦地闪过一道精光,语调确凿的说道:“国士交手就这样,你方唱罢,我方登场,这一战戏志才和判官并非在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以这些武将和士卒为棋子,完成各自的战略大计。”

“戏志才的目的嘛,以他身为首席谋主的身份可以推断出,是为了逼迫迟迟不肯入世的徐庶郭嘉或者我师兄田豫,前往郡城怀县解围,为太子殿下招揽一位国士大才。”

“判官嘛,莫敖司的弄潮郎全被剿杀干净,暂时推断不出来,不过必定有大动作。”

周瑜不愧是兵家赋予重望的嫡传学子,不愧为熹平一代最为出彩的稷下奇才,三言两语之间便把徐庶和判官的图谋肢解的支离破碎,一眼看透其中脉络。

心急如焚的孙策,哪里听得进去这些,纵身一跃,踏上了城头。

“伯符!”准备借势而起浑水摸鱼的周瑜,知道自己一旦说出这些,必然会是这个结果,只能拉出一个伯符心中最是重要的一人来劝阻:“河内有着三十万黄巾贼,任你武艺再高也无济于事。”

“万一冲不出来,你母亲会受不了刺激的。”

三十万黄巾贼?人数确实够多,这一趟确实有死无生。

孙策却没有哪怕一点迟疑,决绝而又果断的跃下了城头,跨上了嘶鸣不已的乌骓马,怒视北方,唯有一句话:“他是我大哥!”

一骑绝尘而去。

判官夜观星象,有紫气西来。

江东,却有一根狗尾巴草,自南而来。